有一天,仁义从外面回来,招手要方有格过去,显得很是神秘。方有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走了过去。
仁义没事爱逛游不错,每次回来都是慢悠悠的,这次却是风风火火的,还躲着主人家跟他招手,显得很不寻常。
两个人来到一个僻静处,仁义看看四下没人,这才压低声音说:“我到村里转了转,发现有些不对劲,恐怕要出什么事儿。”
“怎么回事儿?”
“我发现村里人时不时的就往桃花山上跑,还神神秘秘的,说不定在偷看我们的热气球,要是……”
“啊!?”方有格大吃一惊,紧张得额头的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从来到桃花源他们连一次都没去看过热气球什么样子呢,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是不是还是原来的样子,有没有更加破败不堪……“真的啊?”
“可不吗?”到了这时候,仁义的脸还像像刚回来时一样苍白,“他们肯定是在偷看热气球!”
“要是没了热气球,我们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这里了!”
“是啊,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走!”
“走!”
两人说着一溜烟地朝桃花山方向直奔过去。
路上,他们确实见到有人前往桃花山,只是人极少,半天才能见到一个半个的,而且躲躲闪闪的,这就很蹊跷。要知道桃花山对于桃花源里的人来说,就像曲阜三孔对于儒家,鹿邑太清宫对于道家一样是不可亵渎的神山。平常极少人前往这里,桃花山顶更是无人登临过,这也是周老汉第一次见到他们就说他们是上神的原因。既然这样,这些人会去干什么呢?
这还用说,偷热气球啊!
看来,一切都是骗局,表面上稳住他们,暗地里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他们的救命稻草,何其阴险歹毒?不过,这只是他们的猜测,并没有抓住人家的现行,不足为凭。
为了抓个正着,他们悄悄地跟在那人的后面。那人一路绕过来绕过去不说,还躲躲藏藏鬼鬼祟祟的,明显不是干什么好事该有的样子。难道他真的要对热气球下手?可是,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理由到这里来,又如此藏头露尾的了啊。
那人一会儿朝四下里张望一番,再走一阵,又停下来,又是一番张望,越发让人疑心了。
仁义和方有格看得大气也不敢出,两眼死盯着。
这样走走停停七绕八绕,不知不觉已走出十里开外,那人却在一块大石头前站住了。
这时,只见那人又往四下里看了看,确认无人,这才整了整发束,正了正衣衫,对着石头跪拜起来,拜完,仍跪在那里,双手合十,对着石头念念有词,却不知念些什么。念完,又对着石头拜了拜,这才笑眯眯站起身,看起来十分满意的样子。
两人不知道那人接下来要干什么,依旧躲在暗处,紧盯着那人,本以为那人会向桃花山攀登的,没想到却向山下去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被他发现了?不会吧?谁知道呢。不放心,只好再紧跟着,却见那人原路返回了。
这样,跟了几个人都是如此,两人更是如坠烟雾,跟了个寂寞。
既然如此,不如到桃花山顶一看究竟。对,到了桃花山顶,看看热气球就真相大白了!
说干就干,第二天,他们跟学女红的苗莲娜打了声招呼,就往桃花山去了。
可是,还没等他们走出桃花村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上神且慢。”方有格和仁义正走得风风火火,听闻有人唤,忙停了下来,一个年近半百的汉子正远远地对着他们施礼,忙还了礼。
“大哥有何指教?”
“乞请上神帮忙,不知可好?”
“帮忙?”仁义一愣,他们在桃花源多日了,都没有一个人求他们帮忙,他们想帮忙也无处可帮,不期居然有人求他们帮忙,这可实在太意外了,真有点求之不得呢,不禁有些惊喜。
“可否?”
“怎么了?”
“桃花山下有一块灵石,十分灵验,村人旦有事项都会前去祈愿、还愿,只是路程遥远,往返不便,夜儿个就有人不慎摔伤了。不知可否烦请上神将灵石移至村中,免去村人往返劳苦。拜谢了。”汉子说着,对着方有格就是一揖,转过来对着仁义又是一揖。
“灵石?”方有格一愣,顿了顿,说,“带我们前去看一看,再行事宜,可好?”
“甚好。”汉子说着前面带路去了。
汉子带着他们高高低低弯弯绕绕,七拐八拐,慢慢就来到了一块石头前。两人一看,几乎失声叫出来!原来灵石就是前一天他们偷偷跟着别人见到的那块一人多高的青石。
昨天只顾观察那人了,把石头忽略了,今天专意来看石头的,才留意到石头。石头是青色的,约有一人多高,也像个人那样默默地伫立着。仁义围着石头转着看了看,约摸足有一吨。方有格也觉得差不多。
“一吨?”汉子讶然,“至少得有三千斤!”
“哈,在我们那里一吨就是两千斤。”仁义哑然失笑,往天上指了指。
“两千斤?小人怎么估摸有三千斤呢?”
“虽然都是斤,可重量还是不一样嘛。”
“哦,哦哦。唐突了,唐突了。”汉子忙施了一礼,“上神,可能移动?”
“够呛。”仁义脱口而出。
“够呛?”汉子重复着,大约还是没听懂,一脸的茫然。
“哦,没事儿,能移动的。”方有格忙说,“只是村人都乐意吗?”
“这个上神尽管放心。”汉子信心十足地说,“灵石在此不知几多年了,村人都想移至村中,奈何太重了,移动不得。今日幸有上神降临,小人就想可否借上神之力将其移至村中,然一直不敢冒昧,夜儿个有个摔伤,小人忍无可忍斗胆乞请上神出手,以解我等往返之苦,不胜感激!”
“那好,容我们村中商议。”方有格说。
本以为汉子会欢天喜地的,起码也会高兴起来,方有格冷不丁发现汉子却一脸的不解。
“怎么?”
“上神何不施展法力?”汉子指了指石头。
“法力?”仁义笑了,看来他们真的把他们当成神仙了,他们哪里是神仙呢,哪里有什么法力呢?“我们不是什么……”
“不可莽撞!”方有格知道仁义要实话实说,可他们不但不会信,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就急忙拦住仁义,既告诉仁义不要乱说话,也告诉汉子不可操之过急,稳定他的情绪,解除他的疑惑。
“哦,是是是,上神说的是。”汉子唯唯诺诺。
嘴上答应得爽快,回到桃花村,两人却犯起难来。
大石头可不像其他东西可以拆卸,运到地方再组装,必须整体搬运才行。可怎么搬运呢?别忘了,那可是一吨多重啊!当然要是在现代社会,随便一个起重机轻轻松松玩一样就吊走了,这里方方面面都还停留在两千年前的水平,运用机械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多上人,肩抗人抬了,恐怕这也不行,要不然,几百年前人家就已经搬走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事实上真的不行。山道悠长不说,弯弯曲曲高高低低也不说,单是有的路段一边是悬崖一边仅能一人通行,其逼仄就无法通过。
“哎,要是咱们的热气球好好的就好了。”仁义忽然说。
“你是说用热气球把石头吊起来?”方有格眼前一亮。
“对啊!”
“可是,我们的热气球最多只能吊起三百公斤的东西啊。”
“那是为保险起见设定的重量限制,事实上能吊起差不多一吨的重量呢。”
“可是,我目测那石头起码有两千五百斤,还差五百斤呢。”方有格忖思着,在地上走来走去,“最关键的是我们的热气球还没修好,这里热情的人们生怕我们逃走,又不让我们修补。没有热气球,一切都是空谈啊。”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仁义挠了挠头一下不吭声了。
等他们见了苗莲娜,把情况跟她学说了一遍。仁义一边学说一边笑:“这里的人真把咱们当神仙了,还要我们施展法力呢。哈哈哈,太好玩了。”
娜娜也被逗笑了:“咱们要真是神仙就好了,那还不跟玩儿似的,只可惜,咱们也是普通人啊。”
“是啊,就为这发愁呢。”
“哎呦,这可是个大问题,人家满心满意指望着神仙呢,弄到最后指望不上,空欢喜一场,这不是跟皇帝的新装一样了吗?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一旦惹了众怒,还不把我们活剐了啊!”
“没那么严重。”方有格摆摆手,“但他们这么热情地接待我们,我们好容易得到报答他们的机会,要是袖手旁观,就太不近人情了,也于心不忍啊!”
“是啊。可,换成别的事还行,这个,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唉。你的针法学得怎么样了?”
“就是啊,要是早点学成,把热气球修补好也能帮点忙不是?”
“嗐,别提了,谁知道会用得着这老古董啊!原来根本不懂,学了这么久,手都扎破了好几次,好容易才学了点皮毛,平常缝个袜子缀个扣子㩟个袖口还凑合,缝补热气球这种特殊的器材,根本不能用!”
方有格听说,拉过她的手仔细查看,又是嘘又是呵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嗐,没那么娇气啦。”苗莲娜很开心,幸福得满脸放光,“原来觉得自己够可以了,跟这里的人一比,简直天差地别,根本不值一提。我是不是太笨了?”
“没事,慢慢来吧,这事急不得,只不过多等几日就是了。”
“嗨嗨嗨,你俩真行啊,商量个正事也不耽误秀恩爱,这还有一大活人呢,一唱一和的,把人当电灯泡呢。”
“怪谁啊?还不是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
“是啊,你要不牵线,我们能认识吗?不认识能爱上吗?不爱上,能秀恩爱吗?”
“嗐,有你这样的吗?还表姐呢,我给你们做了这么大的功德,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猪八戒败阵,倒打一耙。”
“感恩,感恩,怎么会忘得了你这个大恩人呢。”
“这还差不多。说说,怎么感谢我呢?”
“那词怎么说来着?哦,我想起来了——承你的光,报你的恩,驴屎蛋子紧你吞。哈哈哈,哈哈哈……”娜娜说着,忍不住顾自先笑了。
“嗐,你看这人,没救了。”仁义指着表姐向方有格喊冤。
“好了,好了,男不跟女斗嘛,你就大人有大量吧。”
“对,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就是了。”
“你还好男呢,没点眼力见,没看人俩在一起的嘛,也不知道躲开点,碍手碍脚的。”
“行了,行了。这样,咱们再想办法。娜娜呢,也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修补热气球,对咱们来说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的,慢慢学习,慢慢提高,慢慢熟练掌握就是了……”
方有格的意思是慢慢等,等到娜娜学会针法,他们再乘人不备攀上桃花山,修补好气囊,再按照商定的办法,用热气球把大石头吊起来搬到村里去,可还是等不及了。不光是汉子每次见了他们都会问询一番,问得他们都不好意思了,再不赶紧搬运的话,好像故意拖延似的,更要命的是又有人拜谢灵石摔伤了,还险些跌进悬崖命丧黄泉!要是这时候还无动于衷,那就是见死不救,那就是帮凶,那就是刽子手,那就是……
总之一句话,火烧眉毛,不行动不行了!
两人心急如焚,一时别无他法,只能顺着山路来回溜达,期望能发现点什么,一举破局。
从桃花村到灵石约有二十多里路,开始是一马平川的平地,十里以后就到了山里,再两三里已到半山腰。直到这里虽是曲曲绕绕,却还不算难走。再往前就难了,山路不光时宽时窄,还时高时低的,再往前约二十步已是逼仄到仅能容一人通过,一边的峭壁,另一边就是悬崖,再往前约三五里一个大弯绕,慢慢往下,再曲曲向上又向下向前约一百五十步就是灵石了。灵石前有一片平地,平地约有十步长八步宽,倒也平平整整。不知何人何时在灵石前放了几块糙石,最上面一块最大也最平齐,权作香案,上有一香炉,炉内残香余烬被风吹过所剩无几。
这么看下来,就算有热气球吊起灵石,要想通过那二十步逼仄的咽喉也绝非易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开凿出一条宽展一些的通道来。
“可是,气球吊不起灵石啊!”仁义提醒道。
“这个好办,可以找几个壮汉在下面抬着嘛,这样下面抬着,上面吊着,灵石搬运起来就没那么沉重了啊。”方有格胸有成竹地说。
“对啊!”仁义一拍大腿,跟着就泄起气来,“可是,咱们的热气球还没修补呢。”
“可以不用热气球了。”
“不用热气球了?那怎么搬运啊?难道找几个壮汉背吗?怕是把人压死都背不动吧。”
“当然不用。”方有格笑眯眯地说,“只要打通那二十步的咽喉要道一切就够了。”
“怎么呢?”
“可以运用滚木原理把灵石滚动运到村里。”
“哎呀,方有格,你可真是个人才!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仁义说着,又想起什么来了,“灵石在他们眼中可是神圣的物件,他们恐怕怎么都不会让它倒下来的——那样太不恭敬了。”
“这个就看咱们怎么动员他们了。”
“估计够呛。”
“试试看吧。”
不要说仁义,就连方有格都没想到,当他们找到里宰说明情况时,里宰什么也没说,一口就答应了。两个好朋友谁都搞不明白,估计千难万难的事情,里宰为什么答应得这么爽快。直到后来方有格推测可能还是因为桃花源里的人真的把他们当做神仙的缘故,这么看的话就能想得通了,毕竟灵石再怎么灵验,也不如活生生呆在眼前的神仙不是?
开凿咽喉要道是全村人的大事,肯定需要全村人的参与,从大家都摩拳擦掌纷纷要求招待他们来看,肯定也会争先恐后地要求参加的,然而,那么逼仄的地方不可能一拥而上的。
其实,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要求参加的人再多,也搁不住抓阄的办法,很快就有二十个人被筛选出来,日夜不停地从两边开凿,清运。
于是,大山里很快出现了一群人,随着这群人的进入,响起了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凿石头的凿石头,搬运碎石的搬运碎石,忙得热火朝天。村里也一样干劲十足,铁匠铺里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打铁声,钢钎、铁锤、铁钩……一一被打造出来。扁担、箩筐、铁锨,源源不断地运往山里。女人们也忙起来,烧水,做饭,送饭……
山里、村里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人们像办自己家的喜事一样,自觉自愿,你追我赶,忙忙碌碌,喜气洋洋,劲头十足。
不十天,咽喉要道居然就打通了,足有三步宽,同时,人们还顺便把灵石下山的必经之路都清理了一遍,杂草、碎石、坑洼之地全都整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的。
里宰请方有格和仁义看了,两人都十分满意。
选了一个吉日,村人潮水般地涌来了,都要亲眼看一看千年难遇的上神施法的神奇景象。
两个好朋友当然不会施法,只是要人们拿来十多根事先准备好的滚木,还有几根绳索。村人自然全都照办。
一切准备就绪,方有格命人把几根粗大的绳索拴住灵石的上部,再命一众人等在上面拉住绳索,等下面的人推倒灵石时慢慢放下,以防灵石倒地时受到巨大震动而摔破,同时地上放好滚木。
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果然人多力量大,一切都像想象的那样顺顺利利。灵石倒在滚木上,原来系在灵石上部的绳索改为在前面拉拽,后面再跟着人把滚过的滚木递到前面,等待灵石滚过。
这样,费了三天功夫,灵石终于完好无损地被搬到了村里,就立在那个开阔的空场地里,高台对面的边上。
一众人等看着他们原来经过千难万险才能见到的灵石默然静立在眼前,齐齐地对着上神施礼,无不感谢上神的馈赠、敬仰上神的伟力、膜拜上神的神奇法力。
为这件事,桃花村的人们足足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三天。
三人也十分欣慰,总算为他们办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大好事,尽了一份心,出了一份力,虽然在他们看来简直不值一提,但总算是解了村人千百年来的难,也算是功劳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