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女人打开车窗,风里带着新草泥土的气息溢了进来,缥缈的声线混在风里,“你们聂总爱过我吗?”
林秘书一怔。
还没开口,后视镜里女人的视线就看了过来,一字一句的道,“我说的,是四年前。”
林秘书张了张嘴,他一直不觉得这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但在看着女人那张带着迷茫和疑惑的脸时,忽然意识到她想问的或许不止于此,于是回答也多斟酌了两分,“至少在我看来,是的。”
“为什么?”女人似乎笑了一下,林秘书不大明白那个笑是什么意思,“聂总他……对您很好,”补充道,“不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
“好啊……”言晏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可什么样的好才是好呢?”她扭头看向窗外,又像是越过那些景色在看别的什么,“他给我的从来都是他想给的,至于我想要的……”
说到这里,女人似乎梗住了,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觉得,这样是好吗?”
“可聂总这么做,也不过是不想再次失去您罢了,”林秘书欲言又止,抿了抿唇,“这么说或许会显得自私,可是爱一个人,哪儿有不自私的呢?”
好一会儿,车厢内才再次响起女人淡淡的声音,“是么。”
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女人已经闭上了眼,于是他也没有再出声。
到了目的地,林秘书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看着女人迈上楼梯,林秘书忽然叫住她,“夫人您……是不是其实也没那么恨聂总?”
那脚步停下了,不过没有回头。
“或者说,没有您想像的那么恨他,”女人站在楼梯上,身形和位置都比他高出一截,“您只是跨不过去心里那道坎,当年关总的死和……”
看了眼女人腰间的位置,还是没忍心说出那个孩子。
暖色浅淡的阳光落在女人身上,在此时却显得有些单薄。
良久,她才回过身来。
“林秘书,”精致的脸蛋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温婉淡漠,和一成不变的客套笑容,“今天谢谢你送我过来。”
林秘书这才意识到自己逾矩了,抿唇,“应该的。”
……
晚上,聂南深依旧很晚才回到别墅。
打开卧室的灯,无声无息的沉静。
女人已经睡下了,盖着薄薄的一层毯子背对着门的方向侧躺着,窗帘也没有拉上。
聂南深走进去,外套,领带,被他一一脱下扔进沙发里,然后一点点挽起袖口,走到窗户前将窗帘拉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回过身来走到床边的位置缓缓蹲下。
女人茶色的长发顺着床沿垂下,挡住了大半的睡颜,恬静安逸得没有半点攻击力。
他伸手,轻轻的撩开了那点发丝,露出女人不带一点妆容精致小巧的脸蛋,嗓音轻哑,“睡了?”
暖色调的灯光下,回答他的只有女人在床笫间安逸浅匀的呼吸声。
他低低笑了笑,发丝缠绕在指尖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又像是倾注着某种入髓般的迷恋,恨不能紧紧抓住,半分也不松手。
他这么想,于是便也这么做了。
低头,一点点的靠近,但也就在他即将吻上的时候,女人一直紧闭的眼忽然睁开了,带着那一片的清明。
被抓个正着,聂南深也不尴尬,只是淡淡的勾起唇,“我以为你睡了。”
言晏紧抿的唇张了张,“没有。”
“怎么还没睡?”粗粝的指腹摸着她的脸,微热的呼吸几乎贴着她的肌肤,“等我?”
这么近的距离她没有闻到男人身上有酒味,言晏皱了皱眉,不知道又是谁招惹了他,“聂南深。”
“是不是很冤枉?”
“什么?”
“他们人人都说,我对你很好,聂家对你很好,”男人手指捋开她额前的碎发,明明是在看她,却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可是只有我知道,我们所有人对你一点都不好。”
这世上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如今一个深埋地底,一个陷入昏迷。
而那些外人所认知的好,也不过是他为了留下她的手段,从始至终,她都是被迫妥协,被迫接受的那一个。
那墨色的眸子黯得仿佛渗不进光,“言晏,你是不是很冤枉?”
言晏喉尖咽了咽,好半晌才道,“你手下还挺忠诚。”
他又笑了,唇畔噙着一成不变的弧度,“可是言晏,我爱不爱你……你不知道吗?”他像是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难过,于是温热的指尖一遍遍贴着她的肌肤,带着那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要是骗了你,林秘书又怎么可能给你说真话?”
为什么……还要问别人呢?
是他做得还不够,还不好,她其实都可以给他说出来,为什么偏偏连这些,他都需要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她居然连他爱不爱她都不知道。
言晏眉眼未动,“你喝酒了?”
他低低淡淡的笑,“你是觉得,我只有喝醉了,才会和你说这些话吗?”
“那么,你还想从我这里索要什么呢?”女人五官很淡,“爱,还是其他?”
聂南深微微一震。
“我留在这里,还不够吗?”明亮的光线落在她淡静的脸上,犹如一滩掀不起波澜的死水,那模样刺得他心脏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闭了闭眼,唇角掀了抹淡淡自嘲的意味,“……够了。”
得到了人,终究还是贪图她的心。
哪怕明知他早已没有资格。
“抱歉,”他撤回了手,眼底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和宠溺,淡淡哑哑的声线,“今晚吵醒你了。”
“睡吧,”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揪着这个问题,没有半点意义,“你已经很累了。”
说完便翻过了身,聂南深看着女人背过去的身影,“……好。”
他起身,抬手将卧室的灯关掉,屋内恢复了一片黑暗。
言晏刚闭上眼,就感觉到身后的被子被掀开了,紧接着便是男人结实的胸膛自身后贴过来的温度。
她忽然想起男人白天那句半认真半玩笑的话,刚要开口,就听到男人淡淡的声音,“只是抱着,我不碰你。”
言晏,“……”
……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WK股市一跌再跌,几乎达到一个不可能再回暖的程度,不少合作方纷纷取消合作,损失远不止之前的那两百个亿。
一个月内两个股东接连撤股,到底惊动了聂宅那边。
期间孟曼来过一次,不过这次只有孟曼一人,彼时言晏刚走出工作室准备去找冯晔,在停车场正好遇到。
但孟曼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彼此擦肩而过,没有多余的交流。
反观靳氏那边,形势倒是节节攀升,江城如今的几大势力纷纷向其靠拢,势有逐渐取代聂家成为江城商界第一龙头的趋势。
至于黎星那边更不用谈,背靠靳氏拿着一线最顶级的资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曾经的樊太太如今的良总,在经过一番波折沉寂了四年之后终于东山再起,如今那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不仅靠实力活跃在各大媒体,低调闲暇之余慈善家的名头也是越来越响,耀眼程度更是丝毫不压于当年樊太太的名头。
言晏看着屏幕上的那些七七八八的报道,淡静的五官没有多余的波澜。
“知道的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关注竞争对手,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
言晏回过头才发现冯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瞥了眼她手机里的内容,顺手将咖啡递到她绕到对面的位置坐下。
话里阴阳她工作分心的意思言晏倒是听出来了。
她笑笑将手机放回包里,“随手点到,就多看了两眼。”
“这话糊弄别人就算了,你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冯晔直接白了她一眼,语气里的埋怨也是毫不掩饰,言晏无奈的撇了撇嘴,也很委屈,“您不看看谁家制片整天盯着后期啊,我这还不够认真吗?”
她最近两个月很少回工作室,大部分都在冯晔和后期这边呆着,连私人时间都没有,她觉得自己一个摸鱼制片已经够敬业了好叭。
冯晔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直接一个冷笑,“得,谁让您是资本呢。”
言晏笑了笑没再接话,冯晔扫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些报道看看就行,聂家如今形势不稳,你最好悠着点。”
她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闻言顿了顿,扭头看向身后一众正在做着电影后期的工作人员,抿唇问,“聂家要是破产了,这个项目还能继续吗?”
“聂家垮了……”冯晔斜眼看她,不以为意,“你后面不还有个路潞么。”
“……也是。”
她收回视线,捧着咖啡杯小口小口的抿着,发现冯晔正用一种及其鄙视的目光盯着她,她有些懵,“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他摆摆手,艳羡般的长叹了一口气,“有钱就是任性啊。”
冯晔作为娱乐圈一线顶尖的导演,要口碑有口碑,要票房有票房,钱这个东西自然也是有的,只不过他一向最讨厌的就是资源咖,这也是当年温纾自荐找上他他果断拒绝的原因,后来就连池骞没出马都没能把他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