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姐在出嫁之前，把我叫到她的屋子里，她像是施舍下人似的，把一盒破破烂烂的首饰丢给我：“苏六如，这就是命。”
“以你的身份，父亲能把你嫁给一个正经有功名的举子，都是你高攀。”
那盒首饰，本该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被苏一岚抢去了。
“你就认命吧！”
1.
苏一岚把盒子里的首饰，倾倒在地上。
她穿着大红绣鞋的脚，踩在那些首饰上。
早就破烂不堪的首饰，此时更不成模样。
我把首饰一一捡起，装进盒子里，平静道：“做妹妹的，还没祝贺嫡长姐得偿所愿，嫁入侯府，做世子夫人！”
听到我恭喜她，苏一岚抬起脚，傲然道：“你这种货色，也只能跟我嫁到侯府做个媵妾，只要你跪下求我。”
“父亲对我的婚事已经另有安排！”我捡起所有的首饰，给苏一岚行礼退下。
我的母亲本来是丞相的发妻，但是苏丞相带回来一对母女白氏和苏一岚，母亲被贬成了妾室，我变成了丞相府的庶女。
母亲告诉我：“赶紧逃出丞相府，哪怕是出家做姑子，做个乞丐，也比在丞相府好一千倍，一万倍。”
她说：“我们母女的命，都是给白氏母女铺路的，留在丞相府，你的下场将会比我还凄惨。”
说完之后，她当着我的面自缢身亡。
在她死后，我看到了一张飘在空中的画轴。
画轴时而是空白的，时而出现好多字。
比如说今天苏一岚因为心情好，会把我母亲的遗物还给我，就是这画轴上说的。
像是有人讲述一个个故事，又好像是很多人在讨论什么。
那画轴，除了我，谁都看不到。
自我能看到画轴时起，就发现上面有一排极小的字。
“字迹消失，尘埃落定！”
那一日起，我便知道，画轴上墨迹未消失，便有转圜之机。
比如说，原本是我该嫁入侯府做世子妃，那世子康佳年本也属意我，我在画轴上看到了一排字迹：“苏六如嫁给康佳年，琴瑟和鸣，苏一岚嫉妒无比，大梁国使臣向大乾朝请求通婚人选，苏六如被送去通婚，婚后萧秦得知她只是丞相府的庶女，倍感被愚弄，苏六如下场凄惨。”
我向父亲苏丞相请求说：“相府庶女做世子妃，乍一听看似荣耀，实则是父亲落人口实。长姐身份高贵，最合适不过。”
父亲被我说动，加上白氏的枕头风，苏一岚嫁给了康佳年。
苏一岚出嫁之后，画轴上的字迹变成：“大周使臣向大乾请求通婚，苏六如成为通婚人选，苏一岚被苏六如所嫁的大周皇子萧秦看中，萧秦纳苏一岚为妃，日后母仪天下，苏六如在大周冷宫凄惨而亡。”
瞧瞧，我不管怎么努力，结局总是悲惨。
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叫我逃出丞相府。
原来她早已知道我的结局。
悲惨下场，就是我的结局。
苏一岚面带嘲讽地叫我认命。
我这个人偏偏最不会的，就是认命。
有这画轴在，我不信找不到改变我悲惨命运的机会。
2.
父亲苏丞相回府之后，愁眉不展：“大周来了使臣，想与我大乾通婚，可是朝中适龄女子是有，但是能配的上大周皇子身份的，却寥寥无几，陛下的公主年纪幼小。”
我看着画轴上第一句话的墨迹已经变的极淡，我成为通婚人选，几乎已经成定局，我主动说道：“父亲，大周使臣只是说皇子意欲与大乾通婚，父亲是大乾重臣，女儿是重臣之女，被皇家收为义女，身份便最是合适了，只要父亲去求一道圣旨，苏府庶女为皇家义女。”
“这样将来女儿的身份被发现是庶女，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画轴上的字变成了：“大周使臣向大乾请求通婚，苏六如成为通婚人选，苏一岚被苏六如所嫁的大周皇子萧秦看中，萧秦纳苏一岚为正妃，苏六如是侧妃，日后苏一岚母仪天下，苏六如在大周冷宫凄惨而亡。”
只要苏一岚不成为萧秦的皇后，我的结局便不会那么悲惨。
这是我想的。
父亲苏丞相盯着我看了片刻：“你能为父亲解烦忧，不愧是我的女儿！”
白氏听完，皱眉说道：“六如是咱们府里的庶女，皇家会收她为皇家义女吗？”
她怎么忘了？
我娘亲才丞相真正的发妻，我本该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
掩去所有的情绪，我说道：“大周比我大乾国力强盛些，即便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拿捏我大乾还是能的。能以一个庶女之身，换来安宁，不是好事吗？”
苏丞相满意的点点头：“此番前来与我大乾通婚的是大周十七皇子，他母族单薄，在大周皇几十个儿子中，确实不出彩。”
但这位“不出彩”的皇子，却是大周将来的九五之尊。
第二日苏丞相去上朝。
中午便有人来宣旨。
大乾皇帝封我为“玉清公主”，为皇后养在民间为其祈福的义女。
画轴上在原先那段话下，出现了一句新的话语：“苏一岚嫁给康佳年后，二人争吵不断，苏一岚负气出府，在杏花林与萧秦初见。萧秦见之，一见倾心。”
苏一岚但凡心情不好，总是去杏花林。
我递了帖子去侯府，邀请苏一岚与我共赏杏花。
以苏一岚的性子，有我在杏花林，她才不会来。
我被封为玉清公主，将来要嫁到大周，我出府自由了许多，我特意学着苏一岚惯常的模样，带着茶水，小食，在杏花林里休憩。
画轴能叫我提前晓事，但只有一点不好，没有确切的时间。
“公主，此间杏花开的极好。”侍女伺候在我身边：“奴婢去采一支最美的给公主。”
“被你折了，那花不就是败了？”我的眼睛是看着盛开的杏花，心神却是在四周，苏一岚若是来了，她和萧秦会如何遇上？
“你自己去玩耍，不要扰我清静。”
打发走侍女，我从食盒里捏出了一块点心。
3.
画轴上新出现的字迹，墨迹崭新。
而萧秦，他什么时候出现呢？
我捏着点心，来到一棵开得极好的杏花树下。
苏一岚喜欢杏花，其实我不喜欢花花草草这样柔弱的东西。
为了改变命运，装一装又如何？
在苏一岚成为皇后之前，我有时间改变结局。
一次不行，我就试两次，两次不行，我就试三次，四次、五次……
画轴上的字迹在变化！
异国的皇子来京城郊区的杏花林，是有备而来？
他为的就是苏一岚？
“春桃，我姐姐来了吗？”我扬声问道。
侍女春桃高声应道：“禀告公主，还没看到大小姐！”
萧秦到底看上苏一岚什么了？非要执着地叫她一个嫁过人的妇人做皇后？我咬着点心，转回亭子。
一个锦衣年轻人站在亭子的另一边，目光深沉地望着我。
我朝亭子走去，对青年说道：“我和我嫡长姐约在此处赏花，你若是乘凉，可移步走上几步。”
“……萧秦却看到了苏六如，却遭到了逐客，令他对苏六如起了几分好奇，但是他只想跟苏六如打听苏一岚。”
我扫了一眼画轴上新变化的字。
亭子外的青年果然是萧秦。
他一言不发，单手背在身后。
“讨茶也不可以，我只带了两只杯子，你若是用了，我和我嫡长姐，必有一人没得用。”我走进亭子，拿起装着水果的食盒：“这里有果子，你可以拿一个。”
萧秦出声了，他的声音清清冷冷：“我是想问路！”
他没接果子，皱眉审视地望着我。
“是回城吗？等下你可以跟在我的马车后面。”我在石桌旁边坐下，望着杏花林的来处。
“你姐姐怕是不会来了，我可以坐下饮茶吗？”萧秦走进了凉亭，一身疏冷的气质，显得矜贵无比。
画轴上出现了几排字：“萧秦以前来过京城，他见过苏家嫡长女。”
“少年时的相见，他念念不忘多年。”
那几排像是在讨论的字，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快。
我看到了，觉得好笑。
昔日苏府的嫡长女是我。
而现在我只是苏府的庶女。
苏一岚和白氏莫名其妙的出现之后，我什么东西都成了她的。
但凡与她沾边的，我几乎讨不到好。
明明，我才是苏府的嫡长女，但是这才过去了几年，所有的人好像全部都失忆了似得，他们只记得苏一岚是嫡长女。
萧秦注意到我在笑，问道：“是我有什么好笑的吗？”
我抿抿唇，轻笑道：“不是，是我约嫡长姐过来赏花，却是天降翩翩佳公子，这好似仙人入凡的一幕，嫡长姐没来，没这眼福。”
萧秦白皙的脸，微微泛粉：“这位小姐，你不觉得你说的话，略显轻浮？”
“我本来只是笑了一下，是你误会我在笑你，我特意给你解释，你却说我轻浮？”我站起身，扬声道：“春桃，我要回府。”
春桃快步走过来，她走进亭子，看到亭子里有男子，朝萧秦曲曲膝，收拾起石桌上的东西：“公主，世子夫人怕是不来了。”
4.
我不置可否！
画轴上又似乎有人在叽叽喳喳：“苏六如的坦诚，叫萧秦好感倍增。”
“可是好感抵不过他少年时的记忆。”
“苏家嫡长女是他的执念。”
苏家嫡长女明明是我，可除了我自己之外，似乎没人记得了，我问春桃：“小桃子，后面那小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如果萧秦见过的苏家嫡长女是我的话，我应该见过他的。
春桃回头看了一眼：“奴婢也见着他觉得眼熟，他是不是那年宫宴上爬到桃子树上，被树枝挂住的那个小公子。长的有点像，过了这么多年，那小公子也该这么大了。”
画轴上有有人在对话：“萧秦在苏家庶女口中听到了只有他和苏家嫡长女知道的事情，他怀疑是苏家嫡长女把当日的情况告诉了苏六如。”
“萧秦记得苏家嫡长女带着的丫鬟叫小桃子。据他打探得知，嫁到侯府的苏一岚身边的丫鬟全是各种花草。”
“尽管明明疑点重重，萧秦还是想娶苏一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