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颜昭皱眉道了句“麻烦”无奈上前，解下身后竹筐扔给周庭筠，没好气的捞过那人背在背上往回走。
倒是出乎意料的轻，凸起的骨头硌的后背生疼。
“怎么瘦成这样。”
沐颜昭喃喃几句自没有人回应，侥是瘦成这样，将人全乎的背回山上也花了不少力气。
人送到苏城手上至少保住了命，沐颜昭嗤笑一声为他松了口气，大概是因为这一路累没白受。
周庭筠屁颠屁颠的围着苏城跑前跑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帮上忙，得了空还特地跑出来夸几句。
苏城却走了出来：“还是迟了，你们看前方的狼烟……你们快逃吧。”
今夕不同往日，苏城不再是将军。
顾曲歌从身后走了出来：“有内奸，他们已经围城了，我们人少，恐怕保不住你们。”
顾曲歌看了一眼苏城，又看了一眼沐颜昭与周庭筠。
“不如放弃他们。”
苏城嘲讽一笑：“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沐颜昭一愣。
太后？
她瞟了一眼身后自己救回来的小孩子，又望着周庭筠。
无言。
一切都是无言。
顾曲歌呵呵一笑：“我知道也带将军回去顶替霍曲枭的职位，至于你们，我不在乎。”
说罢，顾曲歌动手将沐颜昭推下去。
苏城皱眉，抱住了沐颜昭。
“你何必？”
“来人啊，拿下苏城。”
顾曲歌妩媚挑出中一抹淡淡的笑意：“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就……”
胡人走了出来。
“你……你就是内奸……”
城门破，胡虏铁蹄肆意践踏往日繁荣，四下硝烟弥漫，战火吞噬着边城。
震天的哭喊伴着马蹄声入耳，脚下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染的猩红。
怕…好怕……
这宛如炼狱的景象，如何不怕？
苏城已死在匈奴剑下，门客四下遣散，侥有留下的也无一生还，只拼死护着周庭筠和沐颜昭出了山。
可山下又何尝不是一片杀戮，哪里能寻得一条活路？
周庭筠抬手拽住沐颜昭的衣角，那平日里肆意张扬的人竟也是颤抖着的。
周庭筠未缓过神便被沐颜昭扯着跑远，惶惶如丧家之犬，如此不堪。
昔日繁华的府邸燃起冲天的火，亭台楼阁掩映在硝烟中，再也看不真切。
“不准回头！”
沐颜昭耳边一声带着哭腔的厉呵。
周庭筠收回视线随着她加快了步伐。纵使生于斯长于斯，对大大小小的巷口了如指掌，面对满城搜寻的匈奴铁骑也终究难逃生天。
迎面而来的匈奴人面露狰狞喜色，说着听不懂的蛮语悠然上前，大概是没把两个小孩儿放在眼里。
周庭筠攥紧拳头几欲冲上去和他们拼了，沐颜昭不待动作便被人抬手一拦。
“你走。”
沐颜昭明白，苏城死之前告诉了她，要去防备太后。
周庭筠俯身捡起地上不知谁遗落的沾满血迹的剑，堪堪提起立于身前。
“沐颜昭，你走，你肩膀上背负的责任比我多。”
周庭筠虽然功夫不错，可现在，他们面前是人多势众的匈奴人。
匈奴人停了步子，大概是被眼前之景惊诧了一瞬，转而狞笑着向前，轻蔑地讲着什么话。
沐颜昭毫无准备地被人猛地推一把，踉跄着退了几步，险些崴了脚。
“你要逃出去！所有人都可以害怕，谁都能后退，谁都能放弃，谁都能等死，但是你不可以！”
周庭筠提剑迎上蛮刀，一袭红衣染了血色，眼角噙着泪，眼底却是猩红一片，映出满城血光。
只能跑，拼命地跑，一步也不能停。
满地残肢断臂，还有些认不出部位的肉团血块，踩在脚底黏腻打滑，总难以站稳，却又不能停下步子。
身后马蹄声不止，沐颜昭只觉得越来越近，片刻不敢停歇。
她袖口一震，不知何时被人拽住，瞥眼一看竟是个满脸血迹的孩童。
沐颜昭气急骂了几句，袖角反被攥的更紧，在这炼狱火海中看见活人实属不易，鬼使神差地没有扯出衣袖扔下人。
本就疲于奔命跑不甚快，沐颜昭如今带上一个拖累更是慢了不少，那由远及近的铁蹄声渐渐现了人形，转眼就到了身后。
剑鸣自耳畔划过，未及反应便被溅了一身血，那孩童的头颅径径飞了出去，袖口那只手缓缓松了力，好似心有不甘。
身上重量骤减，躲避不及后背被划开一道血口，温热的血液划过腰线滴落在早已殷红的土地上。
沐颜昭顾不上疼痛拼尽全力往前跑，明明很累了，却爆发出平常难以企及的速度，借地形之熟拐入四通八达的小巷。
各城门都有重兵把守，自然走不得，马蹄声不停地响着，不知道哪一刻会现于身前。
周庭筠……你也要活下去！
小巷的尽头是城墙，生死之际的爆发力总是超人想象，竟一次翻过昔日望不可及的高墙。
可算是…出来了。
沐颜昭没敢停下步子又一口气跑出数里，直到马蹄嘶喊声不再入耳才精疲力竭瘫倒在地。
她忍不住向来时方向看了一眼，断壁残垣仍未烧尽，硝烟弥漫中映红了一片天。
只一眼，便再不忍看。
总有一天，要让这些人都偿命。
碧绿的玉留存下指尖的温度，贴合手臂却烙印上滚烫的温度。
那是苏城临走之前塞给她的，沐颜昭知道，顾曲歌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一定不会放过她。
沐颜昭将苏城交到她手中的玉佩在掌心摩挲后反复地瞧，重叠的荷叶拥着一朵半开的白莲，在光芒里与婆娑的光影叠合又分离。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
沐颜昭想去找霍曲枭，了无音讯的人真的会出现吗？
她惦记周庭筠的安危，可周庭筠为了她殿后，沐颜昭知道自己的使命。
她转身，去苏州
苏州是目前安全的地方。
十天后，沐颜昭走着水路来到了苏州。
水面微波荡漾，早已过了莲花盛开的季节。
眨眼间，乌云密布雷声惊人，不多时，雨水边从天而降。
像极了之前。
沐颜昭心绪不宁，还是准备去一趟书院。
她得告诉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