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是平坦的道路，我却抱着夏月走的深一脚浅一脚。
夏辰的哭喊声跟在身后，他想冲上去，却被虎子一把拉住了。
“姐！姐！大黑脸，你放开我！”
夏月微微抬起头，朝夏辰露出抱歉的笑容。
我的大脑只有一片混沌的空白，心里空落落的。
周围被救出来的幸存者见到被咬的夏月，像是躲瘟神一样跑的远远的，眼里带着惊恐。
我走到楼上，走进我和夏月的房间，轻轻把她放在床上。
夏月原本白皙精致的小脸，此刻爬满了狰狞的紫黑色血管。
它们仿佛有生命般，像是蠕动的黑色群蛇。
夏月的眼睛渐渐开始充血，布满绝不正常的血丝。
我无力地瘫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夏月的手，感受着她的小手渐渐变得冰冷。
众人聚集在门口，夏辰不顾阻拦冲了进来，扑到夏月身边放声大哭。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姐弟，像是失了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小辰，你长大了，姐姐不在，你得……坚强起来。”
夏月抬手轻轻摸了摸夏辰的头，眼里满是怜爱和不舍。
“我不要！姐，我不要你死！”
“傻孩子，人都会死的，你是小男子汉了，你得勇敢……咳咳！”
夏月说不了几句就开始咳嗽，嘴角渗出红黑色的血迹。
夏辰忽然抬起头，一双眼睛怒瞪着我，里面跳跃着愤怒的火焰：
“陈冬阳，你就是这么保护我姐的？”
他扑上来一拳，狠狠抡在我的脸上。
他那一拳破绽百出，换做平时，我完全可以躲过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甚至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我静静地坐在原地，直到那一拳砸在脸上也毫无知觉。
“你说话啊！陈冬阳！”
夏辰嘶哑地哭喊着，他揪住我的衣领，扑上来对着我一顿老拳。
我像是个木头人一样摊在地上，面容呆滞，任由他一拳接一拳打在我身上，也丝毫不反抗。
“小辰！”
夏月的叫声响起，混杂在一片手忙脚乱的拖拽声中。
胖龟和虎子急忙上前，将近乎发疯的夏辰拉了过去。
被虎子牢牢控制住，夏辰依旧一边眼含热泪，一边嘶声咆哮：
“陈冬阳，你特么说话啊！回答我！”
“够了，你添什么乱！”虎子呵斥道。
“大黑脸，关你屁事！你给我松手！”
胖龟面色凝重，看着双眼无神，躺在地上的我：
“还好吗？”
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我没有动弹，依旧躺在原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夏辰被虎子强制拉了出去，他悲怆的哭喊声还回荡在耳边，越来越远。
那嘶哑的哭声像是一根刺，狠狠扎着我的心脏。
胖龟一把揪起我的衣领，低声喝道：
“陈冬阳，你给我振作点！”
“……冬阳。”
夏月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眼神有了一丝光彩。
硬撑着身体爬起来，握住夏月伸出来的小手。
冰冷，像是万年的坚冰。
我把她冰凉的手贴在脸颊上，嗅着她熟悉的清香气息。
“夏月，我在呢。”
她的脸色白的吓人，青黑色的静脉蜘蛛网般爬满了面部。
胖龟叹了口气，将一把手枪放在了我的身边，拍拍我的肩膀：
“如果你不行，可以叫我们，我们都在外面。”
说完，他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夏月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手轻轻摸着我的脸颊和头发：
“冬阳，你该刮胡子了。”
她浅浅轻笑着，眨眨眼睛，露出少女般的顽皮。
我的心仿佛有刀在剧烈搅动，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再次划过脸庞。
“……夏月，对不起。”
我听到自己颤抖的抽噎，泣不成声：
“我没能……没能保护好你。”
“臭冬阳，谁要你保护？”
夏月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眼里盛满了温和的笑意：
“姐比你厉害，保护你是应该的，只是……只是姐以后没法罩着你了，喂，夏辰那小屁孩就拜托你咯。”
她咳嗽了几声，脸上依旧是温暖如阳光般的灿烂笑容：
“你这个当姐夫的，可得照顾好他。”
“我哪会照顾他，他又不是我弟弟，要照顾你还是自己来，我可不会……”
“冬阳！我说真的。”
夏月猛然握紧了我的手，力气很大，眼里流露出晶莹的泪花和哀求。
“夏辰现在，就你一个亲人了，你……你一定要……咳咳！”
我慌忙擦着她嘴角流出的血迹，血色已经由红色渐渐变成黑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烂气息。
“好好，我答应，我答应你！”
我帮夏月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秀发，眼前景象再次被泪水模糊。
“冬阳，我不想变成那种恶心的怪物，也不想死在别人手里，你来帮我好吗？”
迎着夏月温润如水的眸子，一股巨大的悲伤如海潮般涌上心头。
窗外，几只乌鸦嘎嘎叫着飞过，像是牧师在低声吟唱着一曲古老而哀伤的葬歌。
“冬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夏月忽然话锋一转，小脸扬起，带着浅浅的俏皮意味。
我擦了擦眼泪，强忍住悲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哭笑道：
“当然记得啊，当时我去给何家俊拿药，结果你埋伏在药房，还要打劫我。”
我和夏月都在同时笑出了声，只是这笑声里蕴含的，绝不是开心或高兴。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时候笑，也是一种无奈和悲伤的表现。
清澈的泪珠从夏月那美的令人陶醉的双眸中疯狂涌出，长长的睫毛轻轻跳动，无法驱散她脸上那片阴寒的苍白。
“那时候你叫我什么？女土匪是吧？”
她微笑着，手轻轻掐了掐我的脸。
“……本来就是嘛，你拿刀抢劫我，不是女土匪是什么？”
“哼，那你就是暴力狂。”
“还起外号，夏月，你白痴啊。”
“臭冬阳，白痴是你。”
“夏月，我……我爱你。”
“……白痴，我也爱你，冬阳。”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我和夏月默默凝视着彼此。
在对方的眼中，闪烁的是彼此的轮廓。
时间已经是下午，太阳西斜，映在洁白的墙壁上。
“冬阳。”
“嗯，我在。”
“给我唱个歌吧，我想听你唱歌。”
“好啊，想听什么？”
“上次你抱着吉他没唱完的，我要听。”
我握着夏月的手，目光飘向外面，哽咽的声音中，我缓缓开口：
“我看过沙漠下暴雨，看过大海亲吻鲨鱼。看过黄昏追逐黎明，没看过你。”
“我知道美丽会老去，生命之外还有生命。我知道风里有诗句，不知道你。”
“我听过荒芜变成热闹，听过尘埃掩埋城堡。听过天空拒绝飞鸟，没听过你。”
“我明白眼前都是气泡，安静的才是苦口良药，明白什么才让我骄傲，不明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