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醒醒酒，他们沿着海边散步回酒店。海边的风很潮湿，带着一种淡淡的腥气。
“今晚谢谢你，就是怎么都没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准备准备。”林忧嘴上抱怨着，但语气中难掩兴奋。
“你表现的很好了，说得那些我都听不懂。”程桥捏了捏林忧的脸，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似的，“我也紧张了，忘了跟你说，你今晚真的很好看。”
林忧今日穿了银灰色的针织连衣裙，不算太隆重，也不会太随意，化了淡淡的妆，甚至特意穿了高跟鞋，确实跟平时不太一样。但后面程桥再继续夸什么 “人群中走到哪里都会注意到你”之类的就有点假了，林忧可没有盲目自信到这种程度。
后面程桥说起他与这位香港前辈的一些渊源，以前他刚在美国入职的时候就是跟着这位前辈，后来程桥去了北京，这位前辈因为妻儿的关系申请调到香港之类的。程桥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有的没的，语气不急不缓，让林忧觉得身旁的男人好像跟这座城市产生了某种契合的气息。
不远处的夜灯渲染出暧昧的光晕，他几乎与这暗蓝色的背景融为一体，却令她无比心安。
“程桥。”林忧脸色绯红，眼神迷离地看着程桥。
这一刻，程桥在她眼里突然变成了蓝色的，金蓝色的灯光，碧蓝色的海，清蓝色的天空，深蓝色的天鹅绒，幽蓝色的夜晚，深浅不一的蓝色光点组成了一个美妙的梦。
林忧轻轻踮起脚尖，吻上了程桥的唇。
她说：“谢谢你，程桥。”
谢谢他愿意为了她赊欠人情，谢谢他相信自己，说得俗套一点，男人真正对你好，是愿意给你一双翅膀，助你高飞。林忧不得不承认，现在程桥对她来说，是有份恩义在的。这样的他，让自己如何是好呢？她怕这人情她还不上，又怕万一还上的时候是不是彻底两清。
林忧总是这样悲观的人，但今夜，就让她短暂地忘却一下吧，至少现在，她觉得程桥算得上一流的男人。她看着程桥流畅干净的面容，露出一个笑，只是那笑配上林忧红红的脸多少显出几分傻气。
“你我之间，不用客气。”程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确定她没有喝多才放下心来。
他们慢慢牵手走着，如同路过的一对对情侣一样，惬意，悠长。林忧不自觉抱住了程桥的手臂，尽管穿着高跟鞋，那步子却走得格外轻快、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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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林忧躺了好久才缓过酒劲来，踏着拖鞋去洗漱。程桥已经在卫生间里面洗澡了，两人也不必见外，深入女人骨子里的卸妆护肤步骤可不能少，林忧洗完脸开始咕噜噜地刷牙，眼睛好像都睁不开了。
“邦邦”两声，他弯起的指节敲了敲隔断的玻璃，
林忧下意识回头，就看到玻璃上白色的水雾，程桥用手指在上面轻轻画了一颗爱心，然后对着她灿然一笑。
这男人真是该死的浪漫。
林忧那瞬间心又动了。
于是心动化为行动。
冰冷的手指攀上他灼热的肩背，浓密的黑发被清水打湿，如同她的身体一样，化成藤蔓紧紧将他缠绕。
程桥哪里经得起这样撩拨，反身将她抵在浴室玻璃上，像野兽般啃噬着她纤细白皙的颈部，很快就失去了理智。
林忧最爱这样的程桥，褪去平日里的冷静，这样原始的他，好像才真正属于自己。可是那种虚幻的满足背后是无比的绝望。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段时间因为是在另外的城市空间，脱离了原本的生活，他们才会如此亲密。程桥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就只有她在，可是回去之后，以前存在的那些问题仍然无法解决、无法逃避。
那种心碎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疼痛，她的指甲用力嵌入他的后背，轻微的刺痛让男人更加疯狂。
他们用尽全力地向彼此索取着，她清透的红唇微微张开，如同一只濒死的动物一样，极度窒息，极度空白。
在无尽的绝望中，她达到了爱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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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前一天的假期，本来程桥和林忧约好了去迪士尼的，奈何程桥公司那边临时有事，也只能取消。林忧便去商场买了些给家里人和好友的伴手礼，也给程桥选了回礼，太贵的买不起，就挑了瓶香水。清甜的香草味被檀香的木质感中和，尾调夹杂着冷冽的雪松味道，和他一样，热情拥抱过后是淡淡的冷峻与疏离。
傍晚程桥回来的时候，林忧已经在打包了。程桥感觉把林忧忽悠来香港一趟，却没能好好陪她，总觉得有些亏欠。林忧倒没觉得太多遗憾，这段时间相处，她觉得已经像是借来的了。
程桥到底是个行动力超强的男生，当即约了车来，带林忧去山顶兜风。林忧看着身边兴奋的程桥笑而不语，心知大概他是自己想好好爽一把。
果然那车开得十分畅快。
虽然知道人会多，但他们还是去了最知名的平顶山，毕竟林忧看了很多TVB的剧，也就这名字叫得最顺口。在山顶可以俯瞰整个香港岛，看不清那些街衢楼宇白日里的逼仄狭小，远处的高楼霓虹反倒添了种壮阔感。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更多时候是享受这种在陌生城市的安静。其实去哪里做什么不重要，好像和他在一起，就这么呆着，也很舒服。
微风轻轻环绕，林忧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灯光闪烁，无数烟火在她心中悄然绽放，最后只余一句，顺其自然吧。
只是晚些时候，竟突然下起了大暴雨。
两人狼狈地跑回车里，头发都湿漉漉的。
下山的时候，路上又湿又滑，程桥也刻意放慢了速度，
但大概是因为雨雾太浓，后面的车开了远光灯，转弯时直接照了过来。电光火石间，林忧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车原地转了一圈，差点飞出去。林忧吓得几乎连尖叫都失去了声音，心想着，不会小命就这么交代了吧？程桥果然是自己命中的克星，真是死得太憋屈了！
车子一个漂移回到正轨，林忧吓得心砰砰乱跳，转头却看见程桥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坏笑，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对我这点儿信任都没有，还瞪我？”程桥故意打趣林忧，气得林忧想要动手，但毕竟程桥在开车，她也不敢太大动作。
“出来兜风嘛，就得刺激点，别老死气沉沉的样子。”程桥时不时地撩拨着，偏偏又是一副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表情，让林忧愈发气恼，那牙齿咬得“咯咯”响。
确定驾驶环境安全后，林忧再也忍受不住，趁势按下按钮，车顶棚打开时风雨瞬间涌入，两人一下被打湿了。
“你干嘛啊？”程桥忍不住叫道。
林忧却笑得乐不可支，引用了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既然追求刺激，何不贯彻到底？”
程桥睨了她一眼，转头就将车窗彻底打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林忧之前教会了他这一句话，程桥可谓用得恰到好处。
两人索性彻底放开。迎面而来的雨丝打在脸上有些刺痛，林忧却微微眯起眼睛，享受这短暂的失控。
汽车驶过积水，溅起大片水花。他们开心地疯狂着、欢呼着，像卸去防备的孩子，尽情将心中那股郁气彻底发泄了出来。愿意陪她一起淋雨的疯子不多，程桥恰是一个。
后来雨小了些，周遭逐渐安静下来，他们也没有关上车窗，而是任由雨雾将他们笼罩。远处的灯光影影绰绰，令整座城市都逐渐迷离，他们仿若行驶在梦幻的边缘。
他们没有肢体接触，却分明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呼吸、气味，这一刻，只有彼此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实。
“悠悠，这路再长一点就好了。”程桥的声音温柔，带着她如梦似幻的记忆，一同融入迷醉的晚风中。
林忧转头，望见交错的灯光在他的眸里闪烁，周遭都变得模糊，唯独清晰映出她的影像。
林忧心中一动。人在特定的环境下、特定的时间中，很容易真心诚意爱上一个人，这话说得委实残忍，但至少这一刻，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不是吗？
唇边不自觉地漾起一抹笑意，林忧感觉到一种带着疼的甜蜜落在心间，不知飘向何处。
两人打打闹闹，到了市区雨就停了下来。
除了给租车行多交了笔罚金，也没再有什么意外。最后一夜倒是多少留了些趣味的回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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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香港回北京的飞机时间不算短。昨夜没有睡好，林忧感觉头越来越沉，程桥在看书看文件，林忧本来是靠在程桥肩上的，想了想，又找空姐要了毯子，垫在一旁的窗上做成靠枕，试图让自己能安心地多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地，她突然被一阵颠簸和警报声惊醒。
林忧一阵心悸，慌乱中还没回过神来，脸上就被程桥罩上了一只氧气面罩，转头却看见程桥才堪堪给他自己戴上。这一刻的震感实际上要比那危险更让林忧心惊。
程桥紧紧握住林忧的手，在这场风暴中，他们成为了彼此唯一的依靠。她也暗自祈祷着大家平安无事，可是又觉得，好像如果就这么消失了，她大概也是愿意的，又或许，五十年后他们会像百慕大一样再次回到这个世界……
在一片混乱中，林忧的心和大脑也跟着一样混乱，她想了很多，无数的念头闪过，最终只是紧紧攥住程桥的手，希望他们不要离散。
很快风波平息，飞机只是遇到了比较强的气流，虚惊一场。乘务长空姐们开始解释、安抚乘客情绪，但舱内还是显出几分凌乱。
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打湿了脸颊，林忧这才发现自己哭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抹去眼泪，不想程桥看见。
程桥以为她是后怕，抱住林忧轻声安抚：“没事了，别怕。”
林忧低着头，不让程桥看见自己的表情：“不是，我没怕。”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却怎么听都带着几分委屈的呜咽。
程桥好笑地拍拍林忧的背，像哄小孩似的附和道：“是是，我们忧忧最勇敢了。”
林忧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程桥说，问他怎么那么傻，到底怎么想的？——明明接受的安全教育都是该先给自己戴上氧气面罩；而且在理智上他们也该明白，真的出了事，他这么做也救不了自己，她自己也可以做到的……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的程桥，是无法不让林忧动容的。
林忧紧紧握住他的手，但大概方才太紧张了，程桥感觉手心出了一层汗之后有些黏腻，确定无事后，还是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林忧，找空姐要了湿纸巾擦拭。
可那时的林忧一心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中，当然也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平流层的阳光分外耀眼，从窗外照进来，是明晃晃的金色，好像给身边这个男人都镀上了一层光晕。程桥不是什么烂好人，却偏偏把那份善意给了自己。
他对她有情，有义，甚至如今多了一份隐约的恩。她对于一个男人全部的幻想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具象。试问这样一个男人，她能怎么办呢？
林忧甚至侥幸地开始相信，他心里应当是有自己的吧。甚至或许，他同样也是爱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