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桥最近工作忙碌，偶尔深夜也会特意跟林忧说一声自己刚到家，聊几句有的没的。林忧表示自己也要赶稿，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见面，就这么耗着，谁都没有提那两个字。
伴随接连几日的雾霾，人也憋得难受。
林忧独自宅在家里，作息时间再度紊乱。她在凌晨两三点惊醒，会不自觉地打开手机，去️盯着他在那个社交软件上的登陆时间，看他几个小时前上线，却不敢配对进去，让他发现自己的行踪。林忧感觉自己病了，她就像一个下水道里的偷窥者一样，鬼鬼祟祟，神经时刻紧绷，然而对方全然无知、难受的只有自己。
直到那夜狂风大作，林忧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蒙头睡了一整晚，醒来已近中午。
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大风把雾霾都吹散了，天空难得这么明亮湛蓝，林忧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蹉跎下去了，于是终于答应了社交软件上另一个小哥的约见。
她相信，自己能找到第一个程桥，就也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将约会地点定在了三里屯附近的一条小路，先喝点饮品聊聊天，聊得好的话可以就近吃个西餐，然后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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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熟悉的银杏树，林忧想起和程桥初识的见面也算附近，后来他们又来过几次这一带的小酒馆，说是酒馆，白天也卖各种饮料。午后林忧喜欢点一杯肉桂拿铁或者抹茶拿铁，程桥一般会小酌一杯，芒果玛格丽特或者爱尔兰咖啡，然后他们会去旁边吃个饭，漫无目的地聊聊天。
大抵经验丰富的海王都知道哪里便利又有情调，连流程都是类似。林忧也没多想，跟着那位法国小哥就进了他们以前常去的小酒馆。
法国小哥是做摄影的，给林忧看了很多他在全球各地拍的照片，浪漫自由地坚持着自己爱好的事情，这样的人总是带着一种对生活充满热忱的感染力。所以哪怕林忧知道他不会固定在哪里，也还是愿意享受这短暂的相遇。
男人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尤为清透，林忧感觉他就像一只温顺的波斯猫，那柔软的卷发应当手感不错。
当然法国男人的天赋之一就是哄得女人开心，他的情话说得自然又熨帖，偶尔夹杂两句法语。他甚至眨着那双无辜又好奇的大眼睛，主动拿起林忧的饮品说想尝尝看，两人也越靠越近，林忧觉得不出意外的话，她不介意陪他消遣一天。
然而，这个时候总是要出意外的。
程桥踏入饭店的时候，林忧好像突然心有所感地抬头，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都仿佛一窒，周围跟着静止了。
阳光从他身后映入，透明的尘埃岁上下飞舞，逆着光，林忧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的那双眼睛如同深邃的漩涡，将她牢牢吸住，无法呼吸。
明明最近程桥都说要加班，林忧也说自己要赶稿，谁都没想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见了面，以这样尴尬的情形。
彼时林忧还围着程桥送的围巾，程桥身上还喷洒着她送的香水。可林忧正在法国小哥身旁凑近看他相机里的照片，而程桥身边也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
林忧顿时感觉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燃烧的烈火好像随时要从心底喷涌而出。
可此刻她只有沉默，沉默地垂下眼睑，程桥亦不约而同地别开目光。
林忧的反常被法国小哥看在眼中，误以为她只是害羞，还夸赞她cute。林忧顺势切换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虽然有点假，但应当足以应付过去。
程桥皱了皱眉，想要换家店，但女孩却好像觉得这家店不错，也可能是走累了，执意要在这里喝一杯。
女孩选了靠窗的座位，程桥特意往里走了几步，挪到最里面，跟林忧错开位置。如此一来，他们就看不见彼此了，但有些事情不是看不见就不存在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他已经走过去很远了，空气里好像还缠绕着一丝木香混合着冷松的气息，飘忽着，如冬日旷远的森林。
林忧一面喝着热饮，一面心不在焉地跟法国小哥聊了些有的没的。虽然没有往程桥的方向看，也知道按照两人的性格都不会让对方难堪，但她清晰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法国小哥大抵也看出她的别扭，林忧解释自己是觉得屋里有些憋闷，想出去透透气，男人以为林忧在暗示些什么，欣然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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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空气冷冽透亮，确实人也得以迅速镇定下来。
林忧跟法国小哥都是健谈的人，他们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聊艺术，聊色彩，聊法国新浪潮，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这边的街景总是浪漫精致，法国小哥还主动帮林忧拍了照片，那花样迭出的夸赞不要命地砸了过来，却又好像真诚得无以复加，这也逗乐了林忧。
感觉到手机“嗡嗡”震动两声，林忧在法国小哥去拍风景时抽空看了一下，果然是程桥的消息如期而至：“方便的话，要不晚上见个面？”
他的语气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们都是克制内敛的人。
林忧想了想，回了个“好”字。他们把见面时间定在了晚上九点半到十点，这样两人可以各自吃过晚饭，有足够的时间应付过各自的约会对象。
出于礼貌，林忧随后请法国小哥去吃附近的墨西哥菜。点了炸鱼Taco，外面酥脆，里面的鱼肉鲜嫩多汁，配上翠绿的牛油果和粉红的番茄沙司，再裹上韧性十足的玉米薄饼，简直美味。
法国小哥连连赞赏林忧的推荐，林忧笑而不语。这家店当时还是程桥带她过来的，炸鱼Taco向来是他们两人的最爱。
这一刻林忧无比真切地意识到，程桥的存在是如此清晰、僵硬，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那根鱼刺，止不了她的饥饿，却会一直影响着她对其他食物的胃口。
哪怕心里长了草，林忧面上还是有条不紊，整顿饭都相谈甚欢，以至于临近结束时，法国小哥信心满满地邀请林忧去家里看电影。
林忧的拒绝令他纯真的眼神中蒙上了一层大大的惊讶跟疑惑，那种无辜感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楚楚可怜。他好像以为自己那里做得不够好，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男人太知道该如何令女人心软，奈何林忧心里装着事儿，实在没办法继续纠缠下去。
当然林忧的话也没有说死，只说今晚还有事，改天再见面。法国小哥虽然有些遗憾，但也足够绅士，主动拥抱了一下林忧，表示他感觉很开心，至少林忧愿意听他讲那么多故事，邀请林忧下次去他家里看看电影品品酒。当然他们也知道下次都是不确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