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灯光连成线，结成网，密密麻麻地覆罩了整座城市，不留一处喘息。
林忧按时来到程桥家，因为有钥匙她索性直接自己开门进来了。
程桥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
林忧开门时倾泻而入的光亮在他面上一闪而过，随着关门声，两人一同陷入无尽的黑暗。
林忧轻轻走到他面前，很长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说话。
是啊，说什么呢？
说他们都开启了各自的约会，还是说，只要见到对方，就可以轻易抛下其他人？
月光从窗外映入，他们看得见彼此的轮廓，却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程桥轻轻握住了林忧的手，他们的手都很凉，带着隐隐的颤抖。
只是在指尖相触的瞬间，他们就轻易点燃了彼此。
林忧拼命在程桥身上撕咬着，拉扯着，发泄着自己心里的委屈，他亦用力掐住林忧脆弱的脖颈，就此迷失在眩晕中。
他们在冰冷的地板上翻滚着，纠缠着，好像这冰冷的疼痛反而令他们更加疯狂。
他们太容易勾起彼此的贪恋，可是好像很多时候，也只是欲望而已。林忧感觉到一阵恶心，俯在程桥身上时，一滴清泪从她的眼中滴落，落在了他的唇角。
程桥轻声唤着：“忧忧，我只想要你，忧忧。”
他迷醉的呻吟碾碎在唇齿间，像暗夜里涌动的春潮，一点点将她吞噬殆尽。
林忧已经分不清他话语的真假，只能任由自己沦为他手中的傀儡。
她感觉到他们两个龌龊的灵魂，在黑暗的深渊中无限下坠，化为密密麻麻的蛆虫，丑陋而不自知。
一起堕落吧，一起让燃烧的欲火将他们焚化成灰，一起陨殁在无尽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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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卫生间亮起了温暖的灯光，传来欢活的水声。
程桥擦着头发出来，看见林忧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玩手机，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浴巾上，露出欢愉又宠溺的笑容。
他大概以为这件事可以就此揭过，毕竟林忧向来通透，不会刨根问底，他们的身体语言早已说明她的不计前嫌，他们在一起还是这么契合这么快乐。可惜男女的分歧很多时候来源于此。
程桥走过来，轻手轻脚地帮林忧擦拭头发，然后用电吹风帮她吹干。他特意用了低温，会吹得很慢，但不会烫伤头发。
程桥圆润的指腹在她的头皮上轻轻滑过，温柔又敏感地触碰，撩得林忧的心也跟着痒痒的。林忧在心里几番交战，才故作漫不经心提起：“我今天第一次出去见人，是因为最近刚下了个社交软件……”
“It doesn’t matter……”程桥柔声打断，试图如每次一样轻描淡写地绕开这个话题。
林忧却并没有轻易放过程桥，毕竟这件事一直憋在心里，只能是自己难受内耗，而他们之间的问题也会一直悬而不决。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又俏皮：“我之前的那个软件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能用了，可能没翻墙吧。刚刚下了一个新的，就刷到一个人，你看这是谁啊？”
林忧高高举起手机，虽然尽力装作自然，却略显刻意和紧张。程桥也忍不住凑上前看了一眼。看到自己简介的页面，他手上的吹风机也短暂地停了一下，结果不小心把林忧的头发都跟着绞了进去。
程桥一面手忙脚乱地关上按钮，一面半开着玩笑遮掩些许尴尬：“是啊，这是谁啊？怎么有点眼熟呢？”
他们其实心里都清楚，无论程桥用什么借口都没有办法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归根到底不过是林忧一个女友无法满足他；而林忧也只能解释为什么今天去见了其他男人，却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下载新的社交软件。
又或许他们太过精明世故、太懂权衡利弊，深谙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不想给自己的人生凭空增加困难，所以他们没有想着如何去解决这些问题，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分散注意力、分散风险。
林忧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Issiz Adam》里，女主对只会流连于性而爱无能的男主说，“你被冰雪包裹着，快要冻死了，长眠的感觉固然好，但你会死去而不自知。”如今的他们，又何尝不是在一点点在寂寞中消磨着自己，直到有一天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爱了。程桥从吹风机扯开林忧的头发时不得不用了很大力气，林忧吃痛地闭上眼，却咬着牙没发出一丝声响，以至于程桥都没有发觉他动作的不妥。
其实林忧知道自己方才这样说得太过直白，可能会吓到程桥，但她未尝不是在期待着程桥能说一句，不如他们一起删除这些软件吧。然而下一秒，程桥就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要连我的VPN吗？我也可以试试帮你把以前的账号找回来……”
他是如此聪明，甚至坦荡地默许了林忧的自由，以至于林忧开始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还存不存在了。
“不用了，也没什么意思。”林忧收回手机，继续玩了起来，语气轻松自然，“你说我要Like你一下吗？然后你要不关注回来，就尴尬了吧？哈哈……”
她语速飞快地几乎一口气说完，全程都没敢抬头看程桥的反应，最后那几声假笑自己都听得尴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好像在社交软件上一定要跟这个人有个结果，那现实中也会跟着有个结果一样。
程桥直接拿过林忧的手机，帮她match了一下，然后顺手拿起自己的手机同时关注回来，两人配对成功的页面弹出来一堆特效，显得无比滑稽讽刺。
林忧自嘲一笑：“咱俩可真逗！”
程桥也只能跟着干笑两声，开大了吹风机的风量，不知道是为了加速吹干，还是为了用噪音掩饰这太过窒息的安静。
总之，好像这件事就真的揭过去了一样，兜兜转转，他们还是依然会选择彼此，却无视了爱情里的唯一性。
程桥大概是故意忽略掉了，所以林忧也只能跟着假装不在意。
林忧躺在程桥身旁，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感觉过往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我们究竟算什么呢？”
林忧心里想着，可是这句话终究没有问出口。耳畔程桥的鼾声似是逐渐远去，她感觉心中宁和一片，那是知道一切挣扎只是徒劳后的放弃，而彻底放弃后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睡在一片暗蓝中。
苍老的容颜，是我死去的美丽。
月亮开始唱歌，星星都碎在梦里。
今夜我不再爱你，不再念你，我只想回到童年祖母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