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图穷匕见
张迎保穿过月亮门走在小石头路上，晃里晃荡打着酒嗝，嘴里还哼着串了趟的戏词，含含糊糊的听不真切。
今天这顿饭吃的痛快，回头睡上一觉，等晚些时候再去馆子里舒坦舒坦，简直幸甚至哉！
要是没有张瑞风日日碍眼，这日子就更得劲了。
正美着，前头岔路突然拐出来一个丫头，手里还端着托盘，不知道上头放了什么东西。
应该是瞧见他了，脚底下步子迈的飞快。
“站下！”张迎保冲着前头喊了一嗓子，那丫头似乎没听见，脚下生风还在往前走。
“我说站下，聋了啊！？”这回那丫头刹了脚，畏畏缩缩的停下了。
张迎保几步赶上她，伸手一扒拉，掀了碗上扣的盖子。
底下是卖相上佳的长寿面，鲜嫩的菜心泡在热汤里，顺着他打开的缝隙往外钻着热气。
面香扑鼻，一时竟嗅的张迎保有些饿了。
先前光顾着喝酒，没正经吃多少东西。这会儿空了肚子，只觉让这面勾着迈不开腿。
“行了，这面我去送，你回去吧。”似木头桩子杵着的丫头听见他这话如临大赦，应了一声扭头顺着原路回去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儿。
张迎保不再管她，低头嗅了一口面，紧走几步找了个桌子撂下便吃。
今日这长寿面有两份，厨子早就得了吩咐，前后差不出一盏茶的功夫。
若这碗是他的，那吃了正好。若是他老娘的，待会儿将他那碗再端去就是了。不过是涂个吉利，老太太上了岁数，也吃不了两口。
啼哩吐噜捞净了面，张二爷腆着肚子回了酒桌。
孙老板等人已经回来了，趁着他离席的功夫同那些头脸打了招呼，成不成的先混个脸熟。
那些人平时里可轻易见不到，如今坐在这里却不过是陪衬。
令人唏嘘。
“多谢二爷赏光！不然咱们这辈子也瞧不见这等场面！”孙老板举了杯，在座的都是人精，客套话不带重样的，三绕两绕就把张迎保杯里的酒绕进了肚子里。
好在有了那碗面垫底，不会再被轻易撂倒了。
说话间他回头撇了一眼，好巧不巧正撞见张瑞风往他这个方向看。
两个人对了视线，张迎保状作无事的移开脸，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
“二爷，您的面。”送面的小厮来的赶巧，解了他的尴尬。
他起身正了正衣裳，端着面往主桌走去。那些狐朋狗友皆拿着酒杯，呼啦啦在后头跟着。
他们人太多，引得众人侧目，张瑞风也皱起了眉。
张迎保最厌烦瞧他这张臭脸，眉毛一挑把面搁在了张老太太面前，顺带掀了盖子：“祝老娘九如之颂、松柏长青！”
“好，好，老二有心了。”大喜的日子就别再和他计较了，老太太拍了拍张瑞风的手，挑了两筷子面，算是给了张迎保台阶。
旁边二太太还在和其他女眷说着话，只当没看见他。
就连平日对他还算照顾的张家大爷和大太太也自顾自吃着东西，摆出了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期间还夹着张家大爷的几声咳。
张瑞风懒得再拿眼瞧他，低头喝了两口茶：“说完了就回去吧，别都在跟前围着，人多闹腾。”
这话不大好听，一副赶人的架势。
张迎保眼皮一翻，借着酒劲就要跟他吵吵，被孙老板从后头拽了一把。
“督办稍安，咱们几个只是想来给老太太敬个酒，大喜的日子，又都是二爷的朋友，尽尽小辈的一点儿心意罢了！”这话说的周全，其余人一道奉承。
张老太太放下筷子，露着笑面点了点头：“有心了，都有心了。”
“愿老太太添福添寿添富贵，增子增孙增人丁！”
前头的人说完便转身回去了，不愿再待在这儿找不痛快。
这位说祝词的说完却没走，手里的酒杯冲着张瑞风一扬，袖子里划出一把匕首来，对着张瑞风便捅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