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真的是他
“然后呢?”谷玥听的入神,催促道。
“然后我便上了船,一路到了香港来。”有人到近前替她带好了头冠,傅奚莳起身,灌了两口茶水,踱到一旁换衣裳。
层层戏服上身,衬得她的头面愈发珠光宝气。
谷玥一面瞧她,一面凑过来继续追问:“路上就没发生些什么别的事?我好像很久没听先生提及那位青梅竹马的故事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谷玥的这句话说的傅奚莳动作一滞。
许殊么,她似乎的确很久没见了。
一来她和许容方已成婚,旧时青梅竹马的两个人彻底变成了嫂子和小叔子,再见面免不了彼此尴尬。
这二来,国外的生意已经被他接手的七七八八,世界局势一天一个样,贸然回国只会有弊无利。
是以,认真算下来,傅奚莳早已记不得上回是何时见的许殊,就连见许容方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没容得她多想,在上场门候着的核桃冲她喊了一嗓子。台上鼓曲渐起,傅奚莳收敛好心神,提着衣裳上了台。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唱的是一出锁麟囊,当初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的曲目,如今信手拈来,甚至还能忙里偷闲做些个无伤大雅的小改动。
也算的上是她傅先生的标签。
小小的一方台,迈步即是尺。
一步一丈量,堆砌的皆是经年累月的沉淀,和持之以恒的反复研习。
然而往前是看不清的路,往后是无处退的墙。
她唱的是戏,也不只是戏。
转身的间隙,傅奚莳习惯性的扫了一眼台下,有几位眼熟的常客,还有一些不认识的生面孔。
除此之外——
甩过去的袖子绕了回来,傅奚莳赶忙紧着视线追过去,然而刚才还在的那道身影骤然消失了。
似乎只是她一晃而过的错觉,那根柱子前头自始至终便没站过人。
也许是谷玥临上台前提的那一嘴,她最近实在累的厉害,以至于稍微一点提醒,就让她思绪决了堤。
直到走出后台之前,傅奚莳始终认为那道虚晃的人影是她瞧错了。
所以在看见汽车后排货真价实的许殊时错愕写了满脸,她揉了揉眼,看看周围的街道,又看看面前车里坐的男人,终于确定她没产生幻觉。
“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回国了?还是到香港来,是因为生意?”太久没见,傅奚莳有些语无伦次,她想尽量消除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以及多年未见的生疏。
司机是个地地道道的香港人,自然听不懂他们讲的上海话,只是时不时和许殊用英文沟通几句。
偶尔也会透过后视镜打量几眼这对拘谨中带着熟悉的客人,猜想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许殊较之傅奚莳显然淡定的多,他摘掉手套,从大衣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来,递给了傅奚莳。
“这是?”她接过来,不明所以。
“我这次回来用的是华侨的身份,戴老板那边也已经打了招呼。无事则好,权当走一趟做生意,若有事,还须得仰仗咱们明里暗中的帮衬。”许殊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示意她看一看手里的信。
他的确变了很多,头发整个梳了上去,藏青色的大衣里是整套得体的暗条纹西装。
腕上带了表,手上带了戒指,就连说话的声音都稳重了三分,不知是习惯还是刻意。
无一不彰显在她面前坐着的不再是那个青涩的许家三少爷,而是个真正的男人,能独当一面的男人。
可在傅奚莳看来,眼前的许殊活像是另一个许容方。又或者说,他这些年,把自己活成了他二哥的影子。
依照他的穿着打扮,学着他的为人处世,接手自己并不擅长的生意。
从里到外,全然和过去那个少年人割裂成了两部分,将其扔在了傅奚莳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