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跟班尤西
从稷斋出来，傅奚莳和许殊坐上了回程的车，她脑子有些乱。
几个小时前还在登台唱戏，几个小时后就被笼进了一场绝密任务里。因为太过突然，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仍旧没什么真实感。
和她几年前被突然送来香港时一样，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然此一时彼一时，这次事出紧急，连许殊都被急召回国，显然不会给她太多时间反应。
傅奚莳只能尽快理清眼前这团乱麻，以免误了正事。
同时，她还有很多疑问需要向许殊求证。
比如许容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们有接触的，又是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一切？
又比如，当初他一意孤行，坚持要送她们来香港，是否还有别的隐情。
傅奚莳兀自想着，欲开口问，反应过来车里不方便，便又闭了嘴。
偏头的间隙，才注意到开车的司机正望着后视镜冲她笑。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坐在车里也能看的出身量不太高。
出来跑车倒不算稀奇，只是他笑得太过热络，而傅奚莳又很肯定相熟的司机里并未有过这样一副面孔。
“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的一位——小跟班，你可以叫他尤西。”许殊拍了拍额头，似是有些懊恼。
倒是尤西十分自来熟的向傅奚莳打着招呼：“傅小姐好，很高兴认识您。”
傅小姐，久违的称呼在一天之内接连听到了两次。
自她和许容方成婚之后，外头称她许太太，家里称她二少奶奶，相熟的唤她小奚，鲜少再有人叫她傅小姐。
乍一入耳，好似撞开了她身上某一处机窍，迸出一簇耀目的花。
“在纽约时便常听先生提起您，只是一直没能有机会见一见。这回我们要在香港留好一阵子，也不知能不能听到傅小姐的戏。”尤西弯了弯眼睛，笑出一口小白牙。
傅奚莳跟着他笑：“你想听什么？”
“卖水！”尤西眉飞色舞，活似屁股底下着了火：“可吃了晌饭我去问过了，各处的票全都售罄一空。票贩子那里倒是有，也是一票难求，还不是好位置。”
“回头我交代园子里一声，把二楼视线最好的雅间留给你~”傅奚莳应了尤西的话，眼角余光瞥见许殊弯着嘴角在笑，大约猜到了这是他的手笔。
许殊抬手挡了口鼻，浅咳两声算是遮掩，把话题又重新引回了尤西身上。
“尤西是我在纽约第三年捡到的，平安夜那天，那年他七岁。一个人缩在木板和垃圾桶搭成的缝隙里，猫崽子似的，差点儿被冻僵。”许殊解开了西装的扣子，半靠在后座上，看向后视镜。
视线正撞上尤西的偷瞄，后者挪开了眼，转动方向盘，将车拐进了另一条路上。
这条街行人少了很多，尤西提了车速，有风顺着车窗吹进来，解了许殊的热，让他稍微透了口气。
“后来呢？”傅奚莳习惯性接话，视线依旧停留在眼前的少年人身上，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几分许殊少时的影子。
只是一个晃神，便消失不见了。
既而反应过来，他们是不一样的，从里到外，从皮相到骨子。
尽管那份恣意如今被许殊收敛的一丝不剩。
“后来便一直养在了我身边，许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资助个留学生不比养个小孩儿的花费少。”许殊突然闭上了眼，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半晌，他继续说道：“没想到一晃竟过去将尽十年了。”
气氛不知怎么冷了下来，车上再没人说话，偶有风声掠过，将傅奚莳散下来的一缕头发吹出了窗外。
尤西似乎在悄悄打量她，看过去时却又在瞧着前路。
直到停在一处饭店门口，尤西去放车，车下的两个人方恢复了交谈。
许殊抬手让了个请：“二楼的咖啡还不错，边喝边聊吧，今天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