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雨中闲谈
“走走吧，以前在家时，总讨厌没完没了的梅雨季，如今不在了，反倒又想了。”傅奚莳将手伸出伞，有雨砸落在掌心里，激出不小的水花，溅湿了她的袖口。
“我在德国六年，一周里六天都会有雨。当时烦透了，心说怎么挑来选去来了这儿。”许容方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手递了出去。
两个人紧靠着胳膊，一把伞显得有些局促。
雨水顺着掌心汇集，又顺着边缘溜走了。有些不识相的滑进了袖子里，冰的傅奚莳一激灵，忙甩了甩手，下意识去许容方口袋里摸帕子。
不料，摸了个空。
也是这时才想起来，早些时候被她拿出来擦了四姑娘的脑门儿，想来这会儿已经顺着火车出了哈尔滨。
傅奚莳微窘，悄咪咪的将手抽了出来，贴放在了身侧。
想着开口说些什么，好让她忘掉这短暂的尴尬。
“之前没听你讲过留学的事，那时候去德国的人好像不是很多，我中学的同学大多数都去了美国和日本。”提到中学，不免又让傅奚莳想起那有始无终的中学生涯。
他们和许容方一样，基本也是半途离开的，所以当时她没再去学校大家并不奇怪，兹当她也出去了。
只是上次回去没能见见昔日的同学，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许容方将手上的雨水甩干净，用指尖勾着领带结，一句话的功夫已经将其解开。
从脖子上拽下来，递到了傅奚莳面前：“现在又不一样了，局势每年都在变，越来越多的留学生远渡重洋。等他们学成归来，对今后的发展定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傅奚莳就着他的领带擦干了手，许容方顺势扯了扯领子，将领口整个敞开了。
露出的脖子挡在伞下，略显风流。
“可是到处都在打仗，很多人支付不起高昂的学费，能公费留学的还是太少了。”傅奚莳微微叹了口气：“我父亲先前资助了不少学生，每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盛端也一样，这笔费用每年都在增加，一部分学生不得已也开始半工半读。”许容方敛了敛眉，似乎是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了。
这些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窥见变化的，倒是眼前的一桩事比较要紧。
“眼看快到开学的日子了，你既在哈尔滨，那上海的学校定然是不能再读了。我之前托人看了看，有几所瞧着不错。若是尽快办手续，应当赶得上开学。”许容方抬了抬伞，示意傅奚莳当心脚下的台阶。
他这话题拐的傅奚莳猝不及防，有些错愕的看向他：“二哥替我找了学校？”
“二哥想让你读书。”许容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至少将中学读完，若是还想接着读，想去哪里二哥都替你安排。”
傅奚莳有些犹豫：“确实还差一年，但我还在跟着师父学戏，是不是——”
许容方摇摇头：“不打紧，之前问过莫师父，你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打基础，一切可以慢慢来。”
傅奚莳更错愕了：“你何时问过师父了？”
许容方斜睨她一眼，并未回答：“莫师父在城里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若你点头，我便差人去办。
着实是个意料不到的惊喜，傅奚莳确实是想把中学念完的。
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未开这个口，没想到许容方早已经办妥贴了。
她挽上许容方撑着伞的手臂，觉得这雨似乎也瞧着顺眼了许多。
一路往回走，又乘了一段时间的黄包车，终于赶在午饭前回了公寓。
侍弄花草的杏仁和核桃欢快的叫着二爷和太太，梅知则一路小跑着过来，抢着替他们收了伞。
“二爷，傅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都等——”一句话戛然而止，梅知手里的伞滴答滴答往下淌水。
他清楚的看见了许容方空荡荡的脖子，和那半开的衣领。
傅奚莳一脸莫名其妙的绕开他，换衣裳去了。
许容方狐疑的打量他两眼，也追着傅奚莳上了楼。
宋妈闻声出来，捅了捅愣住的梅知：“干什么呢？还不快把伞收起来，我刚拖的地，又被你弄脏了！”
梅知回头，看向空空如也的楼梯：“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宋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