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临行之言
许殊攥着手里的信,和许容方并肩站着,看傅奚莳和四姑娘道别。
四姑娘原本是想跟着傅奚莳一起走的,既能陪着她又不用再受管教,奈何没人准许,她只能作罢。
此时正站在港口抱着傅奚莳抹眼泪,如此行径每回送人她都得来一遭,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傅奚莳拍拍她的背,四姑娘便又翻来覆去把那几句车轱辘话念了一遍。
许殊嫌她烦,一把将人扯开,自己挤了过去,连信带零嘴儿一块儿塞进了傅奚莳手里。
“记得看。”许殊嗫喏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来。
而后就被四姑娘拉到一边扯皮去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头一次写信试探是在他第一次离家去巴黎时,临走塞给她的。
可直到回信一封一封拿到手里,都没有一丝异样,仿佛她从未看过,也从不知道他的心意。
实则并非如此,只是傅奚莳不甚碰撒了压着信纸的水杯。
头天晚上才写的信墨迹干的不透,着水就洇湿了一大片,糊的看不清字迹了。
她又以为许殊无非就是写些去法国后的种种事宜和临别感想,便没放在心上。
两人想岔了线,许殊兹当她明白却不想承认。
于是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侃侃而谈。
谈学校如何,课业如何,普利森教授如何,他那位房东法国老太太又如何。
流水账一样尽数都写给她,每次都是厚厚的一沓子,比寄给家里的书信要多出很多页。
如此直到去年八月,他再次旧事重提,把压了许久的心里话藏在了信纸的最后。
或许老天喜欢可着一个人祸害,既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是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第二封信傅奚莳同样没能看见。
若是早到几天或是晚到几天都赶不上,偏偏赶在许容方被劫的那一天。
四姑娘火急火燎的跑去知会傅奚莳,彼时她正坐在池子边看信,四姑娘冲过来就去晃悠她胳膊。
许是力道大了些,一来二去一个不小心,傅奚莳手上的信纸太厚没拿稳,哗啦一下,散进了旁边的水池子里。
登时,这摞信纸就湿透了。
及时捞起来晾干或许还能辨认,但当时只顾着许容方的安危,没人去池子里捞信。
这一耽搁,再想起来时就已经不能看了。
至此,许殊的两回表心算是彻底没了下文。
他不知各种缘由,只当傅奚莳晓得却又不表态。毕竟青梅竹马长起来的,真要当面明明白白的和她说清楚他做不到。
若当真拒绝,一来朋友做不成,二来他们俩就彻底没戏了。
许殊还在为自己的徐徐图之做打算,尚不知他有张良计,许容方有过墙梯,且已经过墙了。
许容方回头看了他这三弟一眼,拽着傅奚莳又往前去了几步:“这回去,梅知就随你一起,有什么事他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些。眼下商会走不开,老头儿似乎有心让我接手,刚好趁此机会把你家这些产业打理清楚。”
“那些不急,总归放在盛端,我放心的。”傅奚莳拽着他的袖口晃了晃。
“在商言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他略微偏了偏头,意有所指,“何况盛端也不是我一家的,既有外人,就不得不防。”
傅奚莳知道他的意思,反正现在有他管,赔是定然赔不了,说不准过几年还能番出不少去,也不算教她糟践了傅家的东西。
毕竟做生意一行,许容方算是狐狸中的狐狸。
“二哥,我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千万记得给我写信,打电话也成。”那头已经开始检票了,梅知过来提醒,傅奚莳越发不舍得。
“不然我同你一起走?”许容方打趣,傅奚莳却想当真。
“净会说些漂亮话。”她低下头借着遮挡牵了牵他的手,四姑娘和许殊并未看见。
“再过几个月吧,等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我便过去找你。”许容方突然把她往怀里拽了拽:“生意么,在哪儿不能做。”
傅奚莳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再反应过来时,许容方已经放开了她,好像刚才的一幕并没发生过。
许容方望了眼远处的船,朝霞万里,碧波如顷。
他抬手吻了吻拇指,翻开傅奚莳的手掌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