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婚三年后,又主动嫁给了我的傻子未婚夫。
世人都道我,重情重义,不离不弃。
可他们不知,他的痴傻便是由我一手造成的。
而我回来,更只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他而已。
1.
我离开的三年,故乡里早已物是人非。
这里早就已经没有了江府,我爹也早就在数月前过世,只留下一个忠心的嬷嬷在小院里等着我回来。
那日雨下的很大,淋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听着嬷嬷讲述我爹对我的忧心,在江府门前站了许久。
「小姐,老爷名下只有这一间宅子了,老爷说,只要这里还在,小姐就还有家。」
我跪在江府门前深深磕了三个头,随后转身去了明月山庄的沈家。
沈家人听闻我要履行婚约,皆是欣喜不已。
毕竟这些年,没有一个人愿意嫁到沈家来。
婚礼筹备的速度快到惊人,几乎是不给人反悔的机会。
短短三日,山庄内便挂满了红绸。
婚房的门被推开,一双素白的手小心翼翼的揭开了我的盖头。
这种小心翼翼让我下意识的抬起头。
入眼的依旧是沈随那张姣好的面庞,比起三年前,更加俊美无双。
他低声的,细软的唤了句,「娘子?」
我看见他捏着喜帕无意识的揉搓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竟是不敢看我。
这一夜,我们和衣而睡。
他离我远远的,仿佛觉得轻轻碰一碰我,我这个叫做娘子的东西就会碎掉。
蝉声不止,夜间反复无眠时,我感觉到有一双手为我掖了掖被子。
这是我们第三次相遇。
时隔三年后,我变成了他的新娘。
2.
成婚第十日,我收到了阿木寄过来的信件。
信上他说,要我尽快拿到三清草,否则该错过用药的最好时候了。
我看着熟悉的字迹,想起我和阿木初相遇时。
我第一次遇见阿木,是在订婚后的第一个月。
我去踏青的路上遇见了劫匪,是阿木救了我。
阿木这个人,很奇怪。
一头白发,身上裸露的皮肤上也刻满了字符。
而那张精致美艳的脸,却极致苍白。
我曾问过他,那是些是什么意思,他却只笑了笑,道。
「秘密,这是我的秘密,想知道的话,可得付出代价哦!」
他算得上是个坏人,我见他杀过许多人,可他又待我很好。
后来,我被阿爹送走,跟着他学了许多东西。
很快,门外沈随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唤醒。
沈随推开门时,我早就拿起了手边的女工绣了起来。
沈随不知道用手绢包了个什么,眼巴巴的捧到我面前。
「娘子,送你。」
他依旧小心翼翼,又带着欢喜。
我挑开手绢一看,是一根玉簪。
成色上好,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之物。
这些日子,他总是这样待我好。
意识的,无意识的,很明显。
或是出门时让丫鬟挑的胭脂,又或是用膳的时候替我夹得菜。
小心翼翼的,又带着点拘谨。
我别开眼,没说话。
他却拿起玉簪轻柔的替我簪上。
「娘子,好看。」
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沈随的确是个傻子,记不得这个,想不起那个,可唯独关于我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会记得我喜欢吃些什么,会记得我喜欢什么时候用茶。
他总是恨不得把他觉得最好的东西都捧给我。
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愧疚。
就越是对沈随下不了手。
3.
我爹曾跟我提过,江湖传闻明月山庄里有一家传秘宝,唤作三清草。
是沈夫人的嫁妆,专门留给未来的沈家夫人的。
三清草有保命神效,天底下仅此一株。
当年江湖上不知道多少人争夺,腥风血雨,最后三清草却突然失去踪迹,这件事情才不了了之。
而我爹也是偶然听到沈随他爹意外提起才知晓此事的。
想必天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否则,当年之事须得重演。
正当我毫无头绪之时,沈母病了。
而且病得很严重,江湖上许多有名的大夫们都瞧过了,可始终不见好。
我作为儿媳,伺候在她床前。
我想,她若是没坚持住的话,想来我也就能得到三清草的下落了。
不过,我并不是要对她下手。
因为她本就没几日好活得了。
这两年,为了沈随殚精竭虑。
她为沈随请遍了名医,却毫无效果,心里忧思成郁,身子早就垮了一半。
只是还为着沈随撑着而已。
现下沈随娶了妻子,过得平静又开心,沈夫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也正是这一口气散了,身子也跟着垮了下去,几乎是油尽灯枯之势。
我日日守在她身旁,想方设法的套话。
而在她病后,我接手沈家的一切事宜,翻遍了沈家的一草一木,却也没能找到三清草的下落。
可她也不是个傻的,几次下来也摸清了我的意图,半点不肯透露。
于是趁着某次我给她喂药的时候,她盯着我道。
「雁回,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也有自己的心思,只要你待我儿好好的,东西一定会是你的。我儿虽傻,可他待你向来是真心的。」
我没说话,只是给她喂药。
我自然知道,她所说的不假。
沈随待我确实很好。
可,我等不及了。
我想尽办法伺候周到,三清草的秘密却始终被沈母守的死死的。
沈母不肯说,我也有的是办法。
5.
很快,沈母病的更严重了,几乎见不了光了。
成日里只能躺在床上,靠着一点点参药汤吊着一口气。
大夫都束手无策,而唯独只有我调配的安神药能让她好受些。
于是我全权接手了她的起居。
房里充满了各种草药的味道,而沈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母亲,若是你死了,三清草的下落是不是就没人知晓了?还是说,母亲认为,我不会对知道的人下手?」
她怨恨的看着我,「你即使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只是可怜我儿,我认人不淑,错害了他。」
我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银针。
只需要轻轻一针下去,她便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人世。
可我听着她不断的念叨着沈随的名字,忍不住想起他那孩子气的笑容。
眼前银光一闪,等我反应过来之时,沈母的胸口上插着一只小刀,显然已经断了气。
我站在原地,拿着针的手微微颤抖。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怎么?下不了手?」
阿木走到我的身旁,皱着眉看了眼沈母的尸体。
「她不肯说,那就问沈随。」
我忍不住出声道,「可沈随是个傻子啊......」
阿木冷笑一声,看向我,「傻子又怎么样?傻子也总会有想起来的那一天的。」
阿木没有多留,只是临走前反复叮嘱我。
一定要尽快在沈随身上套出三清草的下落,他已经等不及了。
我走出那间房,却见沈随在院子外面等着我。
见我出来,笑呵呵的把手上的糕点递给我。
「娘子,你吃。」
我此时看着他,却忍不住别开眼。
真是个傻子。
6.
沈府的丧事,办的很低调。
就连沈父都不知道沈母究竟是怎么死的。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避开了沈随。
而他总是会傻傻的问我,「娘子,为什么阿娘出去游玩还不回来啊?是不喜欢我了吗?」
我总会笑着打岔,反正他傻,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匀出时间陪着他踏青,看着他在草地上拉着纸鸢飞奔。
他玩得开心极了。
边跑边回头朝我笑。
那张成人的脸上却带着稚儿的淳朴,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情很好。
他玩累了,就跑到我面前,小声唤着娘子。
眼睛亮晶晶的。
我掏出手绢替他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
又叮嘱他慢点,要注意安全。
他却拉着我,「娘子也和我一起玩好不好?」
我思绪片刻还是拒接了,他也不恼,只是明显没有之前那般高兴了。
回去的路上,他坐在马车上,掀着轿帘往外看个不停。
见到了背着糖葫芦卖的老爷爷,就拉着我的袖口。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于是差人去给他买了两串。
他拿到糖葫芦,第一反应是递到了我面前。
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些东西,显得有些幼稚可笑。
可他却一副心碎的表情,举着糖葫芦不肯放手。
于是我还是咬了一口。
吃进嘴里甜丝丝的,又有一点点酸涩。
「味道不错,你自己先吃吧。」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江湖上十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在破岳楼再度开幕。
明月山庄虽才遭了新丧,但也没法子推脱,只好收拾着行囊带着弟子前往。
沈随虽是个傻子,可他总归是明月山庄的继承人,也是必定要去的。
看着他坐在马车里一脸傻笑的看着窗外样子,我却觉得莫名悲伤。
他本不应该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