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阿木最终还是放在了鞭子。
他说，「兮栀不希望我们之间变成这样的。她回不来了，我又怎么能再对你动手。可雁回，从今往后，我们也不要再见了，各自安好吧......」
随后亲手毁掉了陪了自己十几年的鞭子。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抱着沈随去找了大夫。
伤势虽重，但是好好将养着也能慢慢好起来。
只是，他依旧还是个傻子。
虚弱的躺在床上，却满心满眼都在记挂着我。
「娘子，别难过，我很好的，不疼。」
我常常会握着他的手，傻子傻子的叫个不停。
他就乐呵呵的看着我，一声一声的应下。
可我不希望，他永远都只是个傻子。
他从前是明月山庄的小少爷，是世人皆知的江湖少年。
可现在，却痴痴傻傻。
我的手指抚过他的眉眼。
傻人有傻福，可我，不会让你一直傻下去的。
我趁着夜色去找了阿木。
他依旧是住在我们从前住的小院子里。
可他不肯见我。
我知道，我也理解。
可这次，我不能再搞砸一切。
我跪在院门前，看着日出东方，又落在西边。
整整一日，直到夜半，阿木才打开了院门。
他叹了口气，「你就是笃定我会开门。」
我抬头苦笑，「是啊，我很坏吧，破坏了你的一切，却又回来求你。」
他没说话，却也没有拒绝。
我跟着他进了屋子。
可屋子里四处都是虫子。
我问他是不是在养蛊。
他点了点头，「没了三清草，我当然得再找其他的办法。」
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阿木，我和你做一个交换好不好？」
我做活死人的药引，他给我沈随的解药。
15.
阿木头一次气得发抖。
他指着我道，「你比沈随还傻。」
我却笑了。
我不傻。
我知道，我一直都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从前，害的爹爹为我忧思至极。
又害的兮栀被人杀害。
现在，害的沈随那么惨，又把活死人秘法中的三清草吃掉了。
我，想弥补。
阿木不肯，我便提刀直刺自己的心口。
他挣扎良久，才终于同意了我的计划。
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淬成一颗丹药。
阿木说，他打算把蛊虫加入炼制，这样会更加快，却也会更痛苦。
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决定要这么做。
我点了点头。
我得面对一切，而不是永远让别人给我扛着。
炼制的过程确实痛苦非凡。
可是，一想到，这次我牺牲一点点，就可以换来大家所期待的一切，我又觉得值了。
最后炼出来的蛊虫带着药性钻入保存不腐的尸身里。
再在沉香木的棺椁里放上三个月。
活死人便得以练成。
阿木也按照承诺，把治好沈随的方子给了我。
我摆脱他帮我送去沈府，务必要等着沈随喝下再回来。
阿木看着虚弱的不成样子的我，只得苦笑。
他说，「你爱上他了，这是你悲哀的开始。」
我却摇了摇头，轻声笑道。
「不，遇上我，才是他不幸的开端，我，只不过是在弥补......」
阿木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带着药方去了沈府。
16.
阿木很快就回来了。
他说，自我走后，沈随日渐消瘦。
起初是连饭都不肯多用。
后来还是众人劝了许久，说是他再这么下去，倒时候少夫人回来该心疼坏了。
他这才勉强每日吃上一些。
可他还是闷闷不乐，整日里就抱着送给我的那些朱钗坐在院子里发呆。
有的时候丫鬟仆人们劝他回房间里。
他却总是道，「娘子回来，该找不到我了。」
不论下人如何劝阻，他依旧是呆呆的坐着。
阿木见状，知道沈随不会乖乖喝下药。
于是他熬了药，趁着夜色打昏了沈随，强行把药灌了下去。
看着沈随逐渐清醒过来，看着他什么都记不清了，阿木才离开。
我听完，只是一言不发。
其实，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
你看，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记得，沈家从前，还有一位沈夫人。
我待在阿木那儿等着棺椁开的那日。
可阿木却告诉了我一个消息。
沈随要娶妻了。
他年少时，就是江湖上多少女子的如意郎君。
只是，后面痴傻了，婚事也自然不会有人再盯着。
听说，那个姑娘是他前几日救下来的。
两人一见钟情，婚约很快就定下来了。
而且对方大有来头。
是江湖上有名的药材铺子家的独女。
容色倾城，为人又温婉贴心。
沈随更是把对方捧在心尖尖儿上，要什么给什么。
阿木问我，需不需要把我先送往西域，等他把兮栀的事情弄好，再去寻我。
我没同意，而是告诉他，等到沈随大婚那日，要带我去看一看。
他拗不过我，只好同意。
17.
大婚那日，来了许多人。
沈随一身红衣站在，明月山庄门前。
笑脸盈盈的迎接着各处的宾客。
这次，他的脸上不再是拘谨无措，更多的是羞涩。
又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牵着那女子的手，一步一步的将她扶进门。
那双眼里，是珍视，是无法言说的爱意。
阿木捂住了我的眼睛。
「别看了。」
我却推开了他的手。
「不，我只是想把他的模样记得清楚些。」
我其实，时日无几了。
那么些时日的心头血，早就耗光了我的生命力。
我就像是被虫子蛀空的大树，风一吹，就该倒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随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野内。
阿木推着我，一步一步离开这里。
我掏出袖口的信笺，最后看了一眼，便扔在了地上。
没再回头看一眼。
也罢，从此啊，世间再无沈家夫人江雁回。
18.
风吹过，被丢下的信笺被吹起。
飞扬又飘落。
予君书
最忆与君初遇。
青衣一袭，肆意无比。
恍然记起，几时岁月。
与君共看河山，恰如当年儿戏。
却为料起，如恍然一梦，再难别。
愿君此后，岁岁，不记往昔，永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