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回去的路上，沈随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在和我闹别扭。
我以为他是发现我翻动过了他的包裹，这才和我赌气。
可看起来也不像是。
我旁敲侧击的问了两次，他却不肯说。
只是总忍不住偷偷在一旁看着我，被我抓到了就红着脸转过头去。
我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
「今日是怎的了？总瞧着我做什么？」
他被戳穿，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但总算是肯开口同我说话了。
「娘子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傻子？就像那天一样，大家都觉得我是......」
他的声音小极了,可我还是听见了。
「哪有，我从没这么想过。」
我替他理了理袖口，笑着道。
他的脸红了又红，半天才挤出一句。
「可他们都说，别人的娘子是会和他们亲近的，娘子不和我亲近是因为嫌弃我傻......」
我绷不住笑了起来。
这傻子是想要我和他亲近。
我有意调戏他，便故意凑近他，问道，「那夫君想要娘子如何亲近你呀？」
他愣了愣，随后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我捧住他的脸，笑嘻嘻的对他说。
「那等回家，娘子我啊，可得好好想想，是要亲亲我们家天下第一好的夫君十次好，还是一百次好咯！」
他闻言，愣在了原地。
随即又立刻开心起来，抱着我开口道，「一百次，一百次才好！」
返程的路上，我再次接到了阿木的书信。
这次，他的语气显得格外强硬。
他说，我若是不肯动手，他便亲自来。
我这才猛然发现，自己都快忘了来这里是做些什么的了。
三清草，我必须得拿到。
可我没想到的是，阿木这次，直接动手了。
11.
他趁着夜色到了明月山庄，闯进了我们的房间。
沈随下意识的挡在我面前。
「你是谁？娘子别怕，有我在！」
他笨拙的，像是母鸡在护着自己的小崽子，张开双臂挡在了我的面前。
阿木见状，嗤笑出声。
「雁回，他对你还真是真心啊！」
局面僵持不下，我却把沈随的手按了下去。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我，眼里全是不解。
我沉默半晌，才终于开口。
「阿木，沈随是个傻子，你知道的，你的药无人能解，他不知道三清草的下落的。」
阿木却抽出了腰间别着的软鞭。
「你爱上这个傻子了吗？」
随后骤然发动攻击，我抽出佩剑堪堪抵挡住。
一时之间，被护在身后的人变成了沈随。
他焦急的找到自己的佩剑，想要加入战局，却被我一把推开。
我一时不察，被阿木一鞭抽到肩上，佩剑应声落地。
沈随立刻冲了上去。
他虽然记得从前的武功，可在此刻的情形下，手忙脚乱的，也发挥不出来什么。
很快，阿木就击败了他。
可他依旧是把我护在身后。
我几近哀求的看向阿木。
「阿木，你放过他好不好？三清草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找到的。」
可阿木的剑却直指沈随的心口。
「这天底下，除了他，再没有什么更快的方式了。雁回，我知道你心软，你下不去手，我来帮你，兮栀在等着我们，你忘了吗？」
兮栀......
我从不敢忘。
那个如同花朵一样鲜艳的女孩，却在年少时迅速凋零。
她是为我和阿木的鲁莽买的单。
若不是我和阿木执意要去行侠仗义，触碰到了山匪的利益。
也就不会被追击，兮栀也就不会在不知情的情形下被他们抓到。
拷打，虐待，直到我们冲进去救她的时候，她也没有说出我们的下落。
这么多年，我和阿木，一直想弥补。
直到找到了活死人的秘法。
才仿佛抓住了一丝得以喘息的机会。
当初，她倒在我怀里的样子，我至今不能忘怀。
我怎么敢忘，又怎么忘得掉呢？
12.
「我没忘。但，你别动他，让我来。」
我稍作退步，却仍不肯让阿木动手。
阿木叹了一口气，「你，疯了......」
我苦笑着，接过了阿木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剑。
随即看向了沈随。
他依旧是不明所以，看了看我手中的剑，又看了看我。
可他却一步都没有后退。
只是看着我轻轻笑了笑。
我闭上眼睛，一狠心，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三清草在哪？」
他沉默了许久，才摇了摇头。
我松了一口气，看向阿木。
而阿木却道，「继续！你这么问，怕是得问到十年之后去，你得狠心，他不过是个外人，我们才是一家人！」
我知道，我只能动手。
沈随不会自己说的。
而阿木动手，沈随就不会只是受点伤那么简单了。
剑刺破衣服，贯穿皮肉，卡在了沈随的肩甲处。
他疼的脸色一变，却还是站在原地。
「没有了，三清草，早就没有了......」
阿木面色一沉，直接从我手上夺下佩剑，抽了出来。
反手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让沈随想清楚了再说，否则他就杀了我。
沈随这才有了些着急的神色。
他是个傻子，纵然他知道，面前这个奇怪的人和自己的娘子认识，可他还是害怕眼前这个奇怪的人伤害自己的娘子。
他不想看见娘子受伤，哪怕是一点点。
「不要动我娘子，三清草早就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他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一句话。
可这不是阿木想要听的。
阿木眼眶发红，一遍又一遍的逼问他。
手里的剑也一点点的在用力，直到划破我的脖颈。
血迹顺着肌肤流了下来。
沈随急得大喊，可阿木又怎么会管他。
他一心只想要拿到三清草。
我能理解诶他。
他和兮栀从小就认识，甚似家人。
心中的愧疚只会比我深上千百倍，而不会少。
我最终还是没有挪动一步。
13.
可阿木似乎有些癫狂了。
竟然抬剑刺向沈随的胸口，血大股的涌了出来。
我推开阿木，接住了往后倒去的沈随。
沈随捂着伤口，靠在我的身上。
却又抬起手将我的眼泪拭去。
他说，「娘子不哭，我没事，娘子不哭了啊。」
我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他抚着我的脸庞，眼里满是不舍。
阿木就站在不远处，自言自语。
「不可能的，他是沈家继承人，三清草的下落他应该知道的，怎么会没有了？不会的，不会的......」
沈随撑起精神看了他一眼，随即凑到我耳边。
邀功似的道，「娘子，还记得我给你煮的药吗？」
我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在破岳楼那边每日一碗的补药里加了什么东西。
可阿木也听见了。
他从小在江湖上混，耳力比旁人好上不少。
他红着眼睛看向我。
「他给你用了？他居然，居然给你用了，哈哈哈哈哈.......辛苦一场，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着实可笑！」
阿木问我，兮栀该怎么办。
我沉默良久，却不敢说一句话。
这次，又是我，断送了兮栀的前路。
三清草入药之后，只消几日，便可发挥奇效。
并且，只需几日之后，便会融入血液。
简单的取血入药毫无作用，需得是心头血。
阿木就那么盯着我，缓缓的举起手中的鞭子。
我抱紧了沈随，闭上眼睛。
我知道，我毁了这么多年来的精心筹划和心血。
他即使一怒之下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可，沈随是无辜的。
这么多年，因为我，他已经很惨了。
我不能再害他丢了性命。
可鞭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