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松雅轩出来,微风拂面,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他本想直接回镇北王府的。
今夜从宁沐竹处得来的情报至关重要,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调整后续的布局。
然而,脚步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不知不觉间,已朝着皇城西侧,那片清幽寂静的宫苑方向行去。
清辉苑。
今夜出发去松雅轩见宁沐竹之前,其实陈煜就已经和南宫曦月说过了。
今夜有事,就不来了,让她不必等候,早些歇息。
以那丫头的聪慧和体贴,定然是乖巧应下。
可陈煜心里却再清楚不过,如今他也算是对南宫曦月这丫头有了很深的了解。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听话乖巧,但性子还是很较真,有时候还会有些执拗。
尤其是在对待自己的一些事情上。
所以既然放心不下,便去看一眼好了。
这样自己也能安心回去处理正事。
“曦月啊曦月……”陈煜低叹一声,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无奈的、却又透着几分了然与宠溺的弧度,“你这性子……我若不来,你怕是真要坐到天亮了。”
不多时,陈煜便已来到了清辉苑外。
果不其然。
苑内并非一片漆黑。
主卧闺房的窗棂内,透出暖黄而柔和的光晕。
陈煜站在苑门外的阴影里,望着那点光亮,心中了然。
微微低叹一声,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无奈的、却又透着几分了然与宠溺的苦笑。
果然……还在等。
他收敛气息,无声无息地靠近主殿,透过未曾关严的窗隙向内望去。
烛光下,一道娇柔纤细的身影正伏在宽大的书案前。
南宫曦月身上只穿着一件质地柔软单薄的月白色睡裙,款式简单,并无白日那些宫装的繁复装饰。
只是领口和袖口绣着几枝疏淡的兰花。
如云般的乌黑长发并未梳起任何发髻,就这么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背后,有些许发丝滑落胸前。
她微微低着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一手轻轻按着铺开的宣纸,另一手握着一支细毫灵笔,正在纸上缓缓书写。
那专注的模样,褪去了白日里偶尔因他而生的娇羞与忐忑,只剩下一种纯净的、沉浸于自身世界中的安然。
陈煜静静看了片刻,心中微软,又有些好笑。
这丫头还真是……
他不再迟疑,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
他的动作轻如落羽,但南宫曦月似乎沉浸太深,竟未立刻察觉。
直到他走到她身后不过几步远,才带着一丝戏谑,轻轻开口:
“曦月,这么晚了,还在写什么?”
“呀——!”
突然响起的声音,近在咫尺,且熟悉入骨。
南宫曦月浑身剧烈一颤,如同受惊的小鹿,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纸上,溅开一小团墨迹。
她猛地转过头,待看清来人面容时,那惊吓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惊喜。
“陈煜哥哥?!是、是你……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初醒般的懵懂,又因极度的欢喜而微微发颤。
陈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那点因她熬夜而生的薄责也化为了宠溺的无奈。
他走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我若不来,你今晚岂不是等在这,不用睡觉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不是让你早些休息的么?”
南宫曦月感受着发顶传来的温度和力道,方才因专注而绷紧的心弦瞬间松弛下来,随即被一股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信息取代。
他真的来了!
其实南宫曦月知道今夜陈煜是不会来的了,毕竟他已经和自己提前说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他今夜不会来的事实,可心头却还是……
天真无比的抱着某种可笑的幻想。
可但这天真又可笑的坚持成功印现的时候,南宫曦月真是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是因为了解她,知道她会等,所以才特意过来的吗?
这个认知如同最醇厚的蜜糖,瞬间从心尖流淌至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都暖洋洋、轻飘飘的。
那股被人在意、被人惦记、被人深深懂得的感觉,比任何言语的关怀都更让她悸动。
南宫曦本就是心细如发的人,情感细腻,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感受到的幸福和痛苦都是双倍的。
意识到陈煜的到来是因为什么之后,她真的……喜不胜收!
她下意识地揪住了睡裙的衣角,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蜷缩,指尖泛着淡淡的粉白。
她抬起水润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陈煜,眼眸里含着的那汪春水就快要溢出。
“我……曦月只是……睡不着,就想着写点东西……”
她声音轻软,带着被“抓包”后的一丝窘迫,但更多的还是雀跃。
说着,她连忙侧过身,想让陈煜看她写的东西,也借此掩饰自己因他突如其来而加速的心跳和微烫的脸颊。
然而,这一侧身,一低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不堪”。
未施粉黛,素面朝天。
长发披散,未加任何簪饰。
身上只穿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睡裙,甚至因为方才伏案的姿势,领口都有些松垮了……
“啊!”她低呼一声,脸颊瞬间红晕浮起,慌慌张张地就要站起身:
“陈煜哥哥,你、你先坐,曦月……曦月去换身衣裳,梳洗一下……”
这般随意甚至可以说是“邋遢”的模样被他看见,实在太失礼、太冒昧了!
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直以来辛辛苦苦的在陈煜哥哥面前,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今晚却……
真是太糟糕了~!
不过此时,陈煜却是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
“夜都这么深了,还折腾什么?”他语气温和,带着不容置疑:“你就这样也挺好看的,不必麻烦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案上。
南宫曦月见他不再在意自己的衣着,心下稍安。
但却又矛盾的因他这份“不在意”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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