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兵部尚书的提议刚落，百官便陷入了短暂的争执。
有人附和勋国公领兵，认为他久掌京营、经验老道，也有人顾虑京城防卫，提议从其他州府抽调将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各州府兵力本就空虚，能担此重任的将领更是寥寥无几。
满殿议论声中，陈平安忽然上前一步，锦袍下摆扫过地砖，发出轻微声响，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他躬身对着龙椅上的文德帝，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父皇，儿臣请战，愿领兵前往燕州，击败金国收复云州。”
“你说什么？！”文德帝猛地抬头，原本因援军到来而舒展的眉头瞬间拧紧，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反对，“不行！绝对不行！你是朕的皇子，身份尊贵，燕州前线刀剑无眼，金军更是凶悍，若是有半点差池，朕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这话一出，百官也纷纷附和，先前对陈平安满是敬佩的官员，此刻都面露难色。
户部尚书上前躬身：“陛下所言极是！九王爷乃国之栋梁，此前已为赈灾、守边立下大功，如今何必亲身犯险？领兵之事，交由勋国公等老将便可，王爷留在京城统筹调度，方能发挥更大作用。”
勋国公也皱了皱眉，虽知陈平安有谋略，却也觉得此事不妥，他上前拍了拍陈平安的胳膊，低声劝道：“九王爷，陛下也是为你好。前线战事凶险，老夫征战半生，尚且不敢说万无一失，你何必凑这个险局？安心在京城等着，老夫定会带大军收复云州，护太子平安归来。”
陈平安却未退后半步，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只是抬首时，眼底多了几分坚定。
他看向文德帝，语气沉稳：“父皇，儿臣并非一时冲动。北境五万大军，是儿臣此前亲笔书信调遣，军中将领、兵力部署，儿臣都了如指掌，若是换了他人领兵，需重新熟悉军队情况，难免延误战机，再者，儿臣并非毫无统兵经验，儿臣在北境打的突厥俯首称臣，小小金国也敢犯我大乾。”
他话音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下文武，最终落回龙椅上，声音里多了几分旁人听不出的郑重：“更重要的是，金军此次犯境，背后有金国国师操盘，此人手段诡异，寻常将领未必能应对，儿臣去前线，既能协助徐将军统筹大军，也能牵制金国师，早日收复云州，让太子殿下早日脱离险境。”
没人知道，陈平安垂在身侧的手，此刻正微微攥紧。他心中暗忖：金国国师，当年你助金国夺我大乾城池，害谢青璃父亲战死沙场，今日我便亲自去会你，要为青璃的父亲，为那些战死的将士，讨回公道！
文德帝看着陈平安眼底的坚定，又想起他此前调兵的深谋远虑，语气渐渐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犹豫：“可前线毕竟凶险，即便你熟悉军队，朕也实在放心不下……”
陈平安见状，再次躬身，语气愈发恳切：“父皇放心！儿臣此去，定会多加小心，不仅会收复云州、护太子平安，更会带着大军平安归来，绝不辜负父皇与百官的信任！”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百官都看向文德帝，等着他最后的决断，九王爷态度坚决，理由充分，可皇子亲赴前线，终究是件冒险的事。
太极殿内的沉默还没持续多久，殿外便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比前两次更显急促，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闯入殿内，甲胄被鲜血浸透，脸上满是血污与尘土，连额前的发髻都散了，刚跨进门槛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闷声响。
这副惨烈模样，让殿内众人心头齐齐一凛，方才因援军到来而缓和的气氛，瞬间又沉到了谷底。
陈平安更是瞳孔骤缩，心头猛地一沉，徐世忠久经沙场，五万北境精锐皆是悍卒，即便不敌金军，守住燕州城也该绰绰有余，怎会落到让传令兵这般狼狈来报信的地步？
“启……启禀陛下！”传令兵气息奄奄，声音因失血与惶恐带着颤抖，每说一个字都似要耗尽力气，“燕州……燕州出事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见徐将军援军到来，执意要趁势反击，不顾徐将军劝阻，亲自率守军出城追击金军，结果中了金军埋伏！”
他咽了口血沫，语气愈发绝望：“如今燕州守军已损失殆尽，徐世忠将军为救太子，连北境精锐也折损了近万人！最后拼死突围，才带着残余兵力退守燕西城……那是燕州的第二道防线，如今金军正步步紧逼，燕西城……燕西城危在旦夕啊！”
“逆子！这个逆子！”
文德帝猛地一拍龙案，案上的奏折与茶盏纷纷摔落在地，碎裂声响彻大殿。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震怒与痛心，“他竟如此急功冒进！不仅毁了燕州守军，还折损了北境的精锐，这是要把大乾的边境，都毁在他手里！”
百官吓得纷纷躬身，没人敢出声劝解，陛下此刻怒火冲天，谁也不愿撞这个枪口。
连勋国公都皱紧眉头，暗自叹气，太子这一步棋，实在是走得太荒唐，不仅陷自己于险境，更把好不容易稳住的战局，又拖回了绝境。
陈平安见状，快步上前扶住气得浑身发抖的文德帝，语气沉稳：“父皇，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太子殿下固然有错，但如今燕西城危在旦夕，金军攻势正猛，若再耽搁，恐怕连第二道防线都守不住，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声音愈发坚定：“至于太子的罪责，等咱们击退金军、收复云州，再慢慢清算也不迟。当务之急，是保住燕西城，不让金军再往前一步！”
文德帝深吸一口气，看着陈平安冷静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渐渐压下几分，只是语气依旧沉重：“可如今北境损兵折将，燕西城兵力空虚，该如何是好？你方才请战，可前线局势比预想中凶险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