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又有几名官员纷纷跪倒,附和道:“陛下,礼部尚书所言极是!太子此次虽有过错,却也是一时糊涂、口不择言,并非有意质疑捷报、不顾国事。”
“是啊陛下!储君之位关乎国本,若是仅凭一句失言便废除,恐天下百姓与宗室宗亲难以信服,还请陛下三思!”
短短片刻,殿内便跪倒了近半数官员,这些人或是太子的老师,或是太子母族的亲信,或是早年受过太子恩惠,皆是实打实的“太 子党”。
他们齐齐垂首,高声道:“臣等附议!请陛下三思,暂缓废除太子之位!”
百官们见状,也纷纷沉默,太子 党的话虽有护短之意,却也并非没有道理。
如今西境未定,朝堂若是因废储陷入内斗,确实会给外敌可乘之机,得不偿失。
文德帝站在龙椅前,目光扫过跪倒的官员,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心中暗自权衡。
他深知,废除太子并非小事,若是引发朝堂动荡,反而会打乱收复云州、稳固西境的计划,更何况,太子在朝中仍有势力,若是强行废储,恐会激化矛盾,得不偿失。
片刻后,文德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说的,朕自然清楚。”
他看向趴在地上、额头鲜血仍在流淌的太子,声音冰冷:“今日看在满朝文武求情的份上,朕便暂且饶你一次,不废你的太子之位。但你要记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太子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抬起头,不顾额头的剧痛,连连磕头:“儿臣谢父皇!儿臣谢父皇!儿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糊涂、失言了!”
“不敢最好!”文德帝打断他,语气严厉,“即日起,你回东宫闭门思过半年,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东宫一步,不许与宫外官员私下接触!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若是再敢干涉国事、心怀不满,朕定废不饶,到时候就算再有人为你求情,朕也不会再容你!”
“儿臣遵旨!儿臣定当好好反省,绝不再犯!”太子连忙磕头谢恩,额头的鲜血蹭在金砖上,留下一片狼藉,却丝毫顾不上在意。
文德帝挥了挥手,语气不耐:“滚回东宫!让太医去为你治伤,别在这里碍眼!”
“儿臣告退!”太子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几步,又被内侍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着殿外走去。
走到殿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掠过龙椅上的文德帝,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怨毒与不甘。
他恨陈平安,恨陈平安屡立奇功,抢了他的风头,恨陈平安当众用训诫鞭抽他,让他颜面尽失,更恨陈平安凭一己之力,动摇了他的储君之位。
他也怨文德帝,怨父皇偏心陈平安,怨父皇不顾父子情分,险些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这份怨毒,像一颗种子,悄悄在他心中埋下,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生根发芽。
殿内,文德帝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只是眼下北境未定,他只能暂时留着太子,待收复云州、西境彻底稳固后,再做打算。
他转头看向跪倒的太 子党官员,语气威严:“都起来吧,朕暂缓废储,并非偏袒太子,而是为了大乾的安稳。往后你们若是再敢纵容太子犯错,或是暗中结党、干涉北境战事,休怪朕无情!”
“臣等遵旨!谢陛下!”太 子党官员们连忙起身,垂首站在一旁,神色略显局促,再也没了此前求情时的急切。
文德帝重新回到龙椅上,目光扫过百官,语气沉稳:“废储之事暂且搁置,西境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兵部尚书,粮草与援军的调度,务必尽快落实,户部尚书,战死将士的抚恤金与燕州百姓的安抚款,不得延误,其余官员,各司其职,不得因太子之事分心,若是误了国事,朕定严惩不贷!”
“臣等遵旨!陛下圣明!”百官齐声躬身行礼,声音震彻金銮殿。
太子跌跌撞撞地回到东宫,刚踏入寝殿,便一把挥开搀扶他的内侍,将头上缠着的纱布狠狠扯下。
额头的伤口尚未愈合,一扯之下,鲜血再次渗出,染红了他的手指,可他却似毫无所觉,眼神阴鸷地扫视着殿内的陈设。
“酒!把酒给……给本宫拿来!”太子嘶吼着,声音因愤怒与屈辱而嘶哑。
往日里温润如玉的储君,此刻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将殿内的瓷瓶、玉器狠狠扫落在地,碎裂声此起彼伏,吓得内侍们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很快,东宫太监总管张宝端着一壶酒、一个酒杯,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
他看着满地狼藉与太子额角的血迹,脸上满是担忧,却不敢多言,只能将酒壶与酒杯放在桌上,躬身劝道:“殿下,您刚受了伤,太医叮嘱过不能饮酒,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好?再说,陛下只是让您闭门思过,并非彻底放弃您,您……”
“闭嘴!”太子猛地转身,眼神凶狠地盯着张宝,“谁让你多嘴?本宫饮酒,何时轮得到你一个阉奴来管?”
张宝心中一慌,却仍硬着头皮继续劝说:“殿下,奴才是为您好啊!如今九王爷在燕州立功,朝中不少官员都偏向他,您若是再自暴自弃,岂不正中他人下怀?不如趁这闭门思过的日子,好好反省,日后再向陛下认错,说不定……”
“他人下怀?”太子冷笑一声,一把夺过桌上的酒壶,仰头猛灌了几口,辛辣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他的衣襟,“你说的‘他人’,是不是陈平安?是不是那个处处跟本宫作对、抢本宫储君之位的陈平安?”
他将酒壶重重砸在桌上,酒液溅了张宝一身,太子却像是没看见,指着殿外,声音愈发激动:“今日在金銮殿,父皇为了他,当众用砚台砸本宫!为了他,险些废了本宫的太子之位!那些官员,那些平日里收了本宫好处的官员,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只有几个老臣求情,才让本宫保住位置!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平安!都是他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