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西城外三十里，陈平安便抬手勒住了缰绳，胯下白马嘶鸣一声，前蹄轻轻刨着地面。
身后的骑兵队伍瞬间停下，虽经长途奔袭，却依旧阵列整齐，只听得战马粗重的喘息声，不见半分嘈杂。
王虎催马快步上前，脸上满是疑惑，拱手问道：“王爷，燕西城就在眼前，为何突然停在这里？咱们率军进城，也好帮城内守军分担些压力啊！”
陈平安目光掠过远处燕西城高耸的城墙，又望向东北方金军大营方向扬起的淡淡烟尘，沉声道：“王虎，你想过没有？咱们这一万都是骑兵，擅长的是奔袭冲刺，而非登城防守。若进了城，骑兵的优势半点发挥不出来，反而会挤占城内空间，给守军添乱。与其困在城里被动挨打，不如驻扎在外，用骑兵的机动性袭扰金军，让他们不得安宁。”
王虎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王爷说得对！末将光顾着进城支援，倒忘了这层道理！金军本就气势汹汹，若能被咱们缠得疲于应对，燕西城的压力自然就小了！”
陈平安见王虎领会了意图，目光重新落向金军大营的方向，语气多了几分凝重：“袭扰不是盲目冲杀，得抓准金军的软肋，他们大军围城，粮草要靠外部运送，战马每日需放牧喂料，夜里更是防备最松的时候这三处，便是咱们的突破口。”
说罢，他抬手召来两名亲卫，语速沉稳地吩咐：“你们即刻各带十人，一队去探查金军粮道的路线、护粮兵力与出发时辰，另一队摸清他们牧马场的位置，还有夜里大营的巡逻班次，记住，只探不战，若遇金军斥候，尽量避开，务必在日落前带回消息。”
两名亲卫是 齐声领命，翻身上马，领着小队轻装疾行，很快便消失在扬尘之中。
王虎在一旁听得仔细，忍不住追问：“王爷，等摸清了这些情况，咱们具体该怎么动手？是先烧粮，还是先扰营？”
陈平安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扫过身后阵列整齐的骑兵，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底气：“不急于一时，先休息休息，等消息回来，咱们分兵行事。”
夜色入墨，月亮被厚重的云层压得只剩几点微光。
王虎勒着缰绳走在最前，胯下战马的蹄子上裹着麻布，踩在枯草上只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身后二十支百人小队呈扇形散开，士兵们都束紧了甲胄，将短弓背在身后，怀里抱着浸透松油的干柴，每一步都走得极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将军，前面就是外层巡逻队的转角。”身旁一名亲卫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百米外的黑影，正是金军外层巡逻队，五十人举着火把，沿着木栅栏缓缓行走，铠甲碰撞的“哐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王虎点头，抬手做了个“蛰伏”的手势。小队立刻停下，士兵们翻身下马，将战马牵到枯树丛后，只留两人看管，其余人则猫着腰，借着地形掩护，静静等待时机。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金军巡逻队走过转角，火把的光渐渐远去。王虎眼神一凛，率先冲了出去，身后士兵紧随其后，快步跑到木栅栏外三十步处，迅速将干柴堆成小堆，用火折子点燃。
“呼”的一声，松油遇火瞬间燃起，橘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映得周围的树木都泛着红光。紧接着，士兵们纷纷跳上战马，双腿轻轻夹着马腹，让马蹄有节奏地轻踏地面，百余匹马同时发力，竟真踏出了大军行进的“咚咚”震动声，再配上此起彼伏的“劫营啦！”“攻城咯！”的呼喊，瞬间打破了旷野的寂静。
金军大营内瞬间乱作一团！营中号角声急促地响起，“呜呜”的声响刺破寂静的夜空，原本沉睡的士兵慌忙爬起来，有的来不及系甲胄，有的光着脚就抓着兵器往外冲，营门口的守军更是乱喊着“快登营！快射箭！”，箭矢“嗖嗖”地射向火光处，却连半个人影都没射中。
王虎趴在马背上，借着火光瞥见营内的混乱，嘴角勾起一抹笑，抬手喊了声“撤！”。
小队立刻收声，拨转马头，沿着预先规划的路线绕到下一个转角，等金军巡逻队气喘吁吁地赶到前一处火光时，只看到满地燃烧的干柴，明军小队早已没了踪影。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金军大营四周又燃起了十余处火光，震动声与呼喊声此起彼伏，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把金军的外层防线搅得鸡犬不宁。
王虎带着小队在夜色里穿梭，像一群灵活的夜猫，只造势不硬闯，把陈平安“扰而不战”的计策，执行得滴水不漏。
远处陈平安正站在高坡上，望着金军大营方向漫天的火光与晃动的火把，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的佩剑。
身旁亲卫低声道：“王爷，王将军那边动静不小，金军怕是今夜彻底没法歇了。”
陈平安颔首，目光里带着几分笃定：“这只是开始，等明日断了他们的粮，扰了他们的马，才是真正让他们头疼的时候。”
帅帐内烛火摇曳，金国太子完颜烈正与完颜洪围着地图低声商议，指尖落在燕西城的城防图上，语气里满是笃定：“国师，明日一早我再增派两万兵力，专攻西城角楼，那处城墙本就破损，不出三个时辰，必能破城！”
完颜洪捋着颌下短须，目光在地图上扫过，刚要开口，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紧接着“劫营”的呼喊声穿透帐帘，搅得人心惶惶。
两人脸色骤变，完颜烈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腰间弯刀，率先冲了出去，完颜洪紧随其后，脚步虽稳，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凝重。
“怎么回事？！”完颜烈站在帐外空地上，望着四周此起彼伏的火光，怒吼声压过了营内的混乱，“谁来告诉我，到底是谁敢来劫营？！”
一名浑身是汗的士兵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颤抖：“殿、殿下！是敌军来袭！四处都在放火喊阵，看样子是来劫营的！”
“敌军劫营？”完颜烈瞳孔一缩，脸色瞬间铁青，“燕西城被咱们围了这么久，自身都难保，哪来的兵力劫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