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你等等。”她刚踏出门口,身后传来父亲呼喊。
兴许这顿饭耗得她太厉害,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墙上分泌出一堆粘液,像触手一样缠住她,阻止她离去。
触手将她拖拽至玄关处,浑浑噩噩间,她瞄到母亲不停翕动的嘴:“气性这么大,不就说你两句吗?”
她被拽回到沙发上,脑袋嗡声持续,灵魂尚未与肉身锲合,愣愣地看着三人一排坐到对面沙发。
空间里,声音空洞飘逸,容蒿还向她挥手,关切询问她情况。
容霜看到的是,三个人重影,嘴巴像干涸池塘里张嘴透气的鱼,不停张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低血糖了。
容霜猝然倒下。
等她再次苏醒,已经躺在自己房间床上,三人正焦灼观察她。
容霜坐起,大脑依旧混沌,她声息虚弱:“爸,妈,弟弟…”
高婷换了张慈爱面孔,她抱着容霜不停叨念:“闺女你没事就好。”
家里又恢复一派祥和,追溯童年记忆,她从不觉得爸妈偏心,快快乐乐地长大。
直到成年,男孩与女孩巨大鸿沟开始出现,钱财方面,父母对她日渐吝啬,天秤常常倾斜到弟弟身上。
所谓爱留给女儿,钱财留给儿子,也让她始终无法割舍对父母的情感。
容蒿心疼拍拍她脸颊,问:“闺女,你脸色憔悴,要不叫岳麟过来带你回去。”
一提到岳麟,容霜浑身通电,小冷颤后,脑袋彻底清醒,她摆手:“不用。”
高婷一屁股坐上床褥,轻抚她后背煞费苦心劝道:
“闺女,夫妻间难免吵架,吵完就和好呗,你跟岳麟道个歉,两人欢欢喜喜过日子不好吗?”
容霜蹙紧眉头,一不小心说漏嘴:“这,这不是道歉问题,是,是我们要离婚。”
“离婚?!”三人同时惊叹。
“好端端怎么突然要离婚呀?”
“姐,离婚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们商量吗?”
“谁先提的?”
仿佛天塌,三个人捶胸顿足,吵到她耳膜穿孔。
容霜无奈叹息,低头喃喃:“我提的。”
容骏急得跳起来:“姐!你怎么这么糊涂呀!”
“你以为岳总离婚后找不到好的?有钱人哪愁没女人呀?”
高婷也积极响应:“骏儿说得对!有钱人哪有不花心的?岳麟算很好啦!做有钱人老婆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觉得心烦意燥,容霜挣扎起身:“我不想听,别拦我,我要走!”
顷刻,高婷扣住容霜的手,愁眉苦脸凑近哭诉:“霜儿,你别冲动,好好说话。”
“就是呀,嫁给岳麟已是你能接触到的天花板,你不要任性作没了!”容蒿一同附和。
容霜很头疼,她该如何解释,岳家人看待姐弟俩,如同丢根骨头喂养的狗子,纯利用,随时可弃,严重点甚至扒皮吃肉。
她张开惨白干唇嚅嗫:“可我坚持不住了…”
突然,弟弟利索跪地,他跪着走向容霜,扒着她的手苦苦哀求:
“姐姐,裳裳很爱我,我也很爱她,她说过不计后果嫁给我。”
“她虽然没和我透露,但我知道她承受很多压力,我不能让她输呀!”
“我不能丢掉工作,否则前面白折腾了,我对不住裳裳,对不住爸妈,更对不住你呀!”
她扶额叹气,少顷抬头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绝不会嫁入岳家。”
没等他追问,容霜轻拍他的手,一边拍一边含辛茹苦劝:
“古人讲究门当户对,放在今天也十分正确,不对等的婚姻要吃苦头。”
“骏儿,你和裳裳不是一个阶级,这句话放你身上也适应。”
容骏激动摇头,他狡辩:“姐姐,你不能拿你失败的婚姻定义我和裳裳,再说你尽力了吗?为岳家传宗接代吗?你没有!”
“我怎么没有…”容霜急得嗓子破音,被高婷打断。
“霜儿,你弟弟说得对,岳家对你最大的不满是你迟迟没怀上孩子。”
“你怀上孩子,我保证岳家对你立马360°大转弯。”
“是的!”容骏焦急插话,直戳容霜心窝:“最重要的是,你俩到底为什么怀不上孩子?肯定有一方身体不好。”
“你别看我,我好得很,他…他也没问题。”
“那为什么怀不上呀?”母子同心,逼得容霜又想逃。
一只老枯黝黑大手放在容霜手背上摩挲,她转头,看到父亲眼白泛黄,血丝密布,大眼袋憔悴耷拉,她心生怜悯。
“霜儿,你看弟弟跪下来求你的份上,和岳麟再努力一把好不好,除非他一定要离婚,那我们拿他没辙。”
“我不想逼你,但我们阶级比他家低,有时候,你必须低头,为了自己,为了大家,再忍耐一次好不好?”
刚说完,高婷也扑通跪下来,泪涕糊脸。
脖子仿佛挂满成吨重物,抬不起来,容霜埋头膝盖,憋红眼眶。
“好嘛好嘛…”父母同时哀求,容蒿也准备给女儿跪下。
“爸,你别跪,我受不起……我再忍忍便是。”
不得已,容霜只好再度妥协。
……
失魂落魄回到家,容霜跪坐在地上好久好久,久到大腿生根,和地板融为一体。
手机屏幕亮起,她瞄眼时间,已经晚上10点半。
她颤颤巍巍站起来,腿脚发软酸痛,扶着栏杆一步步艰难攀登。
当前有个繁重的任务:帮弟弟复职。
要帮弟弟复职,就要和岳麟谈判,甚至取悦他。
心里很困扰,她考虑,要不先和他谈判,不行再取悦他?
容霜洗了个澡,换件性感睡衣,喷上香水,开支香槟,坐等岳麟回来。
她合十指放胸前祈祷,既生怕又侥幸,祈祷岳麟不回来。
只要熬到12点,基本可以判定岳麟今晚不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怦怦狂跳,她做了许久心里暗示才敢眯开一条缝窥视时间。
12点08分!瞬间卸下包袱,她伸伸懒腰,舒展僵化肢体。
今天先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容霜收拾好桌面,准备上楼休息。
忽然,大门处有提示,指纹验证成功,门开了。
刹那间,全身血液凝固,她动弹不得,手机掉地下。
像往常一样,岳麟脱鞋进屋,他单手扯开领带,手表折射出矜贵的淡淡光泽。
眼神不经意一瞥,他顿住。
橙黄色廊灯正好照耀他头顶,给他优越T区部分打上阴影,显得尤为深邃。
墨眸虽深藏,但目光如炬火,闪烁凝注。
他慢慢松手,下巴随之缓慢低垂,像是向下瞄准目标,犀利眉眼讳莫如深,有种蓄势待发的紧缩感。
两人对峙,空气炙热。
确认对面野兽不会一下子冲过来,容霜深呼吸,弯腰捡手机。
睡衣领子很大,弯腰时倾露出一兜丰腴,即可一饱眼福。
待她站起来,对面人早已换了面孔。
他呼吸灼热深重,喉结几番滚动,舔着薄唇,双眼迸发侵略性危光。
容霜不敢动,她担心转身就被猛兽偷袭。
“新买的?”岳麟来回打量她穿着,发出沉闷哑音。
容霜默认,这丝滑缎面材质,她自己也爱不惜手。
穿在香香软软的自己身上,十分合适。
岳麟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脚步比以往要沉重,眸里阴邪不变,处处散发危险信号。
“穿成这样,是刚和情夫大战完?”
岳麟咽一口水,似乎燥热,他敞露开衣领,锁骨张狂起伏。
容霜不可置信瞪大双眼,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伸出一只手指,指腹轻轻碾过她细滑白嫩的脸,从脸颊中部一路摩挲至下巴。
声音晦涩且喑哑:“又或许说,他人还在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