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在庭审前已经进行过一场听证会,由提前到达的律师出席,而开庭当天则出乎意料地顺利。
LA奖委会的三位核心人物全部到庭,一个个正襟危坐。
他们面色难掩焦虑,不时窃窃私语,还回头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看似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但实际却如落汤鸡一样的窘迫。
控方出示了一份决定性的证据,便是在与网上所谓“彼岸生命系抄袭”谣言流传开来的同时,LA奖委会最高负责人的户头有一笔一百万美元的不明来源收入进账,随后LA方便撤销了彼岸生命和袁溪的获奖资格,不能不怀疑这其中是否存在联系,可这个负责人却拒绝对此作出解释。
而辩方原本假模假式准备的一些关键证据也莫名其妙缺失了,对控方提出的质疑都不做辩解,这样的事实和态度就很难说服陪审团。
半个上午的时间,陪审团讨论出结果,法官当庭宣判LA败诉,需赔偿控方提出的一切诉求,并公开道歉,在网上发表道歉声明,并赔偿精界和彼岸生命因诽谤名誉造成的一切损失,限期内完成。
袁溪一行人打了胜仗,心情大好地从法院出来。
唐小川一路跟拍,时不时和主角们聊上两句。
而外面居然有不知哪路媒体闻风而至,早在台阶下等了半天。
他们一见到这些东面孔,就同时蜂拥上来,追着林又森问,怼着袁溪的脸拍。
大多是华人,有拿相机也有拿举自拍杆的,是不是记者就无从得知。
律师代为回答了两句案情,而对于这帮人来说,询问案情好像只是一个用于接近的幌子,他们真正在意的其实是:“你们领证了吗?”、“什么时候办婚礼、在哪办?”、“有生孩子的打算吗?”云云。
“关你——”林又森忍住没说“屁事”,转而道,“——什么事?”
光听他这一句,那帮野媒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七嘴八舌漫无边际地问,好像受访者稍有不满的表现,就是他们引以为把柄和卖点的噱头,明天的八卦新闻上或许会出现“林又森大骂记者”、“林又森耍大牌”等污水似的标题。
很快,他们全被保镖挡开,大伙终于得到一条生路,鱼贯上了辆停在路边的加长车。
而那帮人竟也不惜冒着脚被轮胎碾压的风险,偏把摄像头贴在汽车玻璃上拍,最后被喂了一嘴巴尾气。
姚幻舞从冰箱找出几听冰苏打水,骂了野媒几句,然后说道:“LA是收钱造谣咯?这个是大丑闻啊,以后也没脸继续办下去了吧。”
唐小川:“问题是收谁的的钱?”
一个律师说:“他们有权不解释,也没人能硬查。背后应该是有某种势力,只不过这次没把手伸到法律系统而已。”
另一人道:“以听证会上那些材料来看,他们的证据虽说牵强,但完全不至于今天这样慌手慌脚的,你没瞧见么,他们律师几乎是不做辩护,好像突然就放弃抵抗了。”
沈亦彤笑道:“是钱没给到位吗?”
“应该说,是背后的势力不再帮LA撑腰了,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撂了挑子,让他们自己顶着,那可不是一个败诉?”
“好啦!”姚幻舞左勾沈亦彤,右拽唐小川,兴致高昂地笑起来,“总之大功告成,我们找地方搓一顿哈,反正林老板请客,对吧林老板?林老板?”
她扭头去找人,在最前面的座椅上,袁溪朝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林又森正满脸严肃地听电话,车里顿时安静下去。
“我知道了,会想办法的,您别太着急……”
对方的情绪十分暴躁,声音都有些溢了出来。
林又森被甩了电话,沉肩叹了口气,慢慢看向袁溪:“老爷子要我带律师去找林又棠的秘书,她人现在被扣在酒店里。”
袁溪:“那尽快。”
“你别去了,”他往旁指了指,“你和他们去玩吧,让秘书陪着,还有劳尔,不会有问题。”
她轻摇一下头,牵紧他的手:“你到哪儿,我到哪儿,你费尽心思帮我打赢官司、争回名誉,现在你姐姐出了事,我怎么能撇下你自己去玩?你想什么呢?”
林又森听着心头软软的,但仍有所顾虑:“可是——”
话音未落,手机震了起来——张巍的语音邀请。
两人相看一眼,林又森给她戴上一枚耳机,然后接通来电:“张警官?”
“林又棠的事你别管。”他开口就这么句话,“该干嘛干嘛去,最好躺着别动。”
“……”
“你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扰乱行动,总之不要插手,相信我就是了。”
他语速飞快,说得他们俩都不敢动了,身子僵僵地挨在一起。
林又森默默听话:“那好……我相信你。”
一车人静静瞧着他俩,唐小川问:“是我舅吗?”
他点点头,前思后想,即使刚才答应了张巍,这会儿也不确定到底该怎么做。
袁溪稍稍一忖,说道:“听张警官的吧,他们或许是有什么计划。”
“好。”他一口决定,反正听袁溪的没错,随后问向大家伙,“刚才说要上哪儿搓一顿?”
……
……
林又棠独自被关在一间顶层全景套房内,一点儿都没有孤立无援的迷茫。
洛杉矶这座城市,远观高楼耸立,看似繁华,但整个城似乎只为富人运转,南部的贫民区就是个被抛弃的垃圾堆,沦为堕落的天使之城。
正如FBI前翻译员工笑着说的那样,他们的政府根本不在乎百姓,人不属于他们的利益范围,除非人可以被利用、转化为资本,只有有利用价值的人才是他们眼里的人。
这个国家已经是空有一身虚名的躯壳,早比不得华国了,不值得在此投入一分钱。
林又棠打算在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把比弗利山的庄子卖掉。
随后,有人敲门,请她去调查中心接受盘问。
这种程序是有问题的。
面对本身就不合理的事情,就算她表现得再怎样据理力争,也没人能理直气壮地出面阻止。
所以她干脆不争,而是可劲儿支使那人从自己的秘书处取来化妆品和衣物,花费一个小时打扮,又提了各种折磨人的要求,总之不把人折腾得够呛,她还不嫌玩够。
最后,好容易移驾下楼,被满电梯便衣围着,一辆防弹SUV停到面前,里面坐着个面色不豫的查尔斯,好像等女朋友化妆化了一个世纪的那种不开心。
“老朋友。”林又棠并不意外他的出现,表现得不惊不喜,冷淡地微笑。
查尔斯不发一语,带着墨镜看她。
车辆起步,一直往前匀速行驶,明显是在无目的地兜圈,眼看要驶出城去,又一个转头掉了回来。
查尔斯似乎想体现自己与这个暴发国度不同的优越感,刻意把伦敦腔说得很重,慢声开口道:
“你要见我,现在见到了,什么事?”
调子往上扬着,听起来就很矫情。
“你还真是胆小呢,我又不会吃了你。”林又棠“噗”地笑笑,掏出化妆镜,抿了抿嘴唇,“为了见我,折腾这么多事,汇丰又拿了你什么好处,他们再这样胡闹下去,迟早被赶出华国,那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她这种闲情逸致,与当初焦急打电话来要求见面的态度大相径庭,仿佛彻底变了一番处境。
查尔斯却也瞧不出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此时也不谈别的,只道:“你还有最后五天时间,最好说出有用的东西,才能救你的命。”
“月城早就背叛你们了。”她慢慢收敛笑意,“不然你以为她怎么能从那架飞机上逃走?”
查尔斯不语。
林又棠继续道:“她是极爱钱的人,只要有人比复生会出价更高,你们怎么能保证她的忠心?”
“我怎么相信你?”
“我可以把她骗来,带到你面前,前提是让汇丰撤销对我的诬陷,让FBI解除无理由的关押。”
“她在美国?飞机是在白俄坠毁的。”
“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以她的能耐,用假护照满世界乱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我这回是来做交易的,用她一个人,换我的自由,你能做决定吗?还是要请示上锋?”
查尔斯沉默了一会儿。
“唉……看来你做不了主,”林又棠皱眉摇摇头,“算了,这趟就当我白来,白给扣了。”
“我可以办到。”查尔斯说,“但你必须保证你说的每一个字,见不到月城,敢骗我,你必死。”
林又棠眼里放出犀利的光:“一言为定。”
……
……
两天后。
冬天的码头冷得让人难以忍受,海风凌冽,寒冷刺骨,集装箱放置场中的空地上,四辆车排成排,好些穿大衣的男人,三五一群站着,静默抽烟,没人发出声音。
“我说,为什么要约在这种地方?”影子哈着白气,匍匐在一摞高高的集装箱上,朝耳麦里抱怨,“月城真的会来吗?”
查尔斯坐在车里吹暖气:“守好你的位置,一有情况立刻警报。”
“是是,二老板。”影子从狙击镜里看他,放松地嚼着口香糖,又瞄准他车外边的鬼脸,那嘴角上一条剌到耳垂的大疤着实吓人,看得他起一阵寒颤。
不到二十分钟后,一辆鬼魅般的黑色宾利缓缓驶入场区,冷白色大灯的在漆黑的夜里劈开两柱白光,停在他们面前。
灯束换成近光,林又棠从后座下来,保镖从另一边拽着一个身形高挑的亚洲女人,短发,双手反绑,眼睛让条带给蒙住,被推着往前挪了两步。
查尔斯熟悉月城明美的外型,一眼看去觉得不会有错,但还是要进一步确认。
月城明美不会这么轻易被绑。
他派个手下上前招一下手:“过来。”
林又棠:“我的事情办好了吗?”
查尔斯从大衣里掏出一份文件,逆风大喊:“你要的释放令,让月城过来。”
林又棠抓着女人的胳膊,没有松开。
“怎么?”查尔斯起了疑心。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大亮,警笛四起,集装箱后闪出无数荷枪实弹的警察,几道惨烈的白光从三架直升机上射下来,将所有人团团包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