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时间比预想的要早。
南都国际机场，保姆车刚驶进专用停车场，林又森手机“嗡”的一震。
他扫眼看完信息，凑到袁溪耳边说：“齐一鸣被抓了。”同时把手机给她瞧。
是张巍发来的微信，内容比林又森的话还短：【抓到齐一鸣】后跟一个胜利符号。
他谋划的那场雇凶杀人而导致的车祸已经过去一年多，却因出逃美国而一直没能逮捕归案。
这回实属意外之喜，袁溪和林又森作为当事人，第一个获知了凶犯被捕的消息。
法网恢恢，齐一鸣那混蛋就算逃去国外也没用。
他现在在袁溪眼里不过是桌子上一粒较大的陈年老灰，根本不在意，但看到了又嫌烦，早扫早干净。
她问：“不过，张警官他们能在美国抓人吗？”
林又森：“好像是与国际刑警交换了条件，具体的他也不会跟我说，等以后再问吧，啊，看那儿，那就是这次的飞机。”
停机坪上，一架与小型民航客机一般大的私人公务机匍匐在壮阔的蓝天下，静候这次飞行任务。
袁溪终于感受到了嫁入豪门的压力，发出一声轻叹：“你管这叫小飞机？我们这次加律师团才十几个人，太费了吧？”
他搔搔眉毛，满脸怨念：“没办法啊，小的那架被林又棠抢走了，昨晚去的洛杉矶，还有一架在琉璃湾，老爷子度假去了，八成又是跟米大妈吵了架。”
“林又棠也去洛杉矶吗？”
“不管她。”林又森伸手把她揽住，“我们玩我们的。”
“这次哪里是玩？”袁溪笑着推他，手指划戳戳的脸，“出庭打官司的。”
虽说后半程是沿西海岸线自驾游，但她并没带着轻松的心情上路。
据说LA也请到阵容不菲的律师团队，甚至还准备了一大堆指控袁溪抄袭的所谓“证据”，好像势在必得，也不知他们从哪儿作出那些假来，凭空造谣向来是西方某些人的强项。
如果不是为了亲眼见识这帮人睁眼说瞎话的嘴脸，这趟倒没必要亲自来，但又和大家说好一起来团建，就当一半是来玩的。
“好久没旅游了，”林又森把脑袋蹭在她肩上撒娇，“去金色沙滩冲冲浪，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我帮你涂防晒霜呀！”
“老板……”许多在前面副驾低低地出声，“到了。”
林又森立马一个坐直，端端正正地咳了个嗽：“嗯，哦，知道了。”
袁溪：“……呵。”小样。
他们的保姆车后还跟着两辆商务车，呼啦呼啦下来好多人，行李箱也推了一地，一趟一趟往机肚子里搬。
姚幻舞不知哪来那么多东西，一个人居然带了三口28寸半人高的大箱子，旅个游有如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运尸。
沈亦彤和唐小川如约来拍“跨国维权”三部曲，现在已经拿出便携器材，对林又森和袁溪做了个简短的采访，问问心情，问问航程，拍拍飞机，又拍拍沈亦彤。
这姑娘笑得格外由心，两人嬉笑打闹很是暧昧，完全没了当初看人脸色的勉强，是崭新的人生了。
劳尔和保镖帮他们搬行李，许多带了个秘书，另外还有五人的律师团，他们倒是轻装简行，从头到脚的商务派头。
临上机，袁溪突然牵住林又森的手，把他往旁边拉走一点。
他背着众人，在墨镜下扬起纯真的笑：“枕摸啦？”
袁溪欲言又止，嗫喏道：“唔……两道杠，早上刚验出来的……”
“嗯？什么两道——”他忽然神情一顿，整个人好像有电流通过，原地大叫一声：“啊！”
其他人疑惑地转过头来。
袁溪拍他手臂：“你小点声。”
“两、两道？是……那个意思吗？”他心中狂跳，有些手足无措，笨笨地戳了下她的小腹。
袁溪颔首笑了，轻点一下头：“这个月例假没来，我想……或许是的，就测了一下。”
林又森反应有点怪，摘掉墨镜怔怔地看她，又着急似的往旁走了两步，手莫名其妙抬了起来，在空中一划，再走回来，紧紧抓着她两只手。
“那、那这趟别去了吧，回家休息？”
他说话声都变得弱弱的，生怕吵着肚里的小胎儿，还低下头来，好像在征求宝宝的意见。
袁溪弹他一下脑门：“这有什么？坐飞机又不要紧，才一个多月也看不出来，诶，先别告诉大家，小舞又该不淡定了，我不想有什么特殊对待，搞得好像是弱势群体一样。”
“呃……嗯，好叭。”
林又森懵懵的：孕妇难道不是弱势群体咩？
之后，他整个人都跟踩在云上似的，走路有些打飘，自己要当爹了，感觉恍恍惚惚好像天降大运。
袁溪倒是一如既往，该吃吃，该喝喝，还跟大伙玩掼蛋。
林又森寸步不离守着，只要她起身有个稍大的动作，他就紧紧张张地伸一下手，就怕有姚幻舞毛毛躁躁之流来碰撞。
这反应着实有些过度，像个一惊一乍的兔子，被姚幻舞嫌了声“有毛病”。
唐小川也突发灵感，决定到时要在成片上给他盖一个“护妻狂魔”的戳。
飞机落地，一行人入住酒店倒时差。
此行的律师团和之前抵达的律师在房中开了个碰头会，为了次日庭审做最后的准备。
随即，众人手机都收到一则新闻推送消息：林又棠在与汇丰银行的交易中涉嫌合约欺诈，现被美国联邦警方扣押。
当地电视新闻里也播报了有关情况。
画面中，林又棠一身飒黑的长风衣，好像来参加时装周的大腕，被一群穿夹克戴墨镜的铁面警察簇拥着，脸上却毫无惧色，坦然微笑，甚至朝镜头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优雅地坐进硕大漆黑的SUV警车中。
相比之下，警察倒不像警察，反而类似她的保镖。
当新闻播到事关汇丰银行提供的“证据”文件时，林又森轻蔑冷哼：“呵，瞧瞧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帮人还真是擅长制造‘证据’，连摄像机都提前就位了呢。”
袁溪蹙眉道：“她现在也在洛杉矶，要想办法联系一下吗？”
“再等等，你看她刚才淡定的样子，不像没准备，像来走秀的，也一定随身带着秘书和律师，他们会妥善处理。
“而且她是宾大毕业，在这边的学校、政界和商界都有朋友，一查就知道，警察不会怎么样，但是么……如果对手是有备而来，那就不好说，汇丰向来很脏。”
“又是汇丰。”唐小川愤愤道，“他们之前就干过这样的勾当。”
姚幻舞一脸茫然：“汇丰？那个银行吗？我还有户头呢，它怎么了？之前什么事啊。”
唐小川作为去年度的百大up主，自然涉猎丰富，对此也颇有些见识：
“汇丰虽然是在华国土生土长的银行，但‘爸爸’是英国，战后至今，日不落爸爸不行了、要落了，汇丰效益也跟着不好，就不要脸了。
“他们帮毒/枭和恐/怖/分子洗钱收手续费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美国要制裁它，它就陷害之前那位孟女士。
“因为美国把华国当作假想敌嘛，汇丰就拿他们‘敌国’重要企业创始人的女儿当了投名状，其实从她被捕五年前就开始策划了，为的就是关键时候派上用场，给自己脱罪。
“结果呢，美国还真就吃这套，撤销了对汇丰所有的刑事指控，可见这个国家在有些事情上根本没有公平可言，只有利益，只要符合他们的利益，什么龌龊的脏事都能用来交易。”
林又森点点头：“现在又故技重施，扣下林又棠弄神弄鬼不知道作什么妖，但她的地位远没孟女士那样关键，所以我想……现在搞事情的人，针对的应该不是国家。”
劳尔抱臂靠在墙边，缓缓开口：“目标是你和薛的公司。”
“复生——”他脱口而出，又一下打住，有些心虚地看向袁溪。
她平静瞧着他：“你当我不知道你们一直在调查这些事情吗？复生会，女杀手，器官盗窃案，是人都能想到背后有所联系吧，现在事情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瞒着的？况且劳尔早跟我交代过。”
林又森被说得一愣一愣，立即回头一瞪。
劳尔慌忙移开视线，正脸贴着墙，研究起墙纸上的花纹，伸出手指抠了抠，嘴里嘟嘟囔囔：“都是她逼我的……她是老板娘嘛……”
林又森耷着脑袋，脸上的表情有点受伤：“没想故意瞒你……”
袁溪环顾大家，说道：“现在遇上的事情，很可能与上次欧洲袭击事件还有国内几起案子有关，偏巧在坐的大家都是事中人，现在不管是什么鬼在背后搞事情，我们都要警惕起来。
“我现在提个建议，这次我们这么多人来，目标太大，或许已经被注意到了，那就一起行动比较保险，小舞，你跟紧队伍，别单独行动。”
她本还想溜出去泡个吧，结果直接被点了名，怏怏地“哦”了声，又追着问劳尔“复生会”是个什么东西。
络腮大汉懒得解释，缩在角落发呆，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唐小川掏出手机：“我舅舅现在也在美国，我来问问他在哪儿，看这事儿能不能帮上忙。”
……
……
张巍看着外甥发来的微信，回了莫得感情的四个字：【有事，勿扰】
这会儿正散步经过一条艺术街区，一家现代展馆上的巨幅宣传海报在街角十分醒目，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就走了进来。
里面在布展，几道身影忙忙碌碌地挂画、调灯，前厅一男一女两个青年见有外人擅自进门，赶忙过来抱歉地请他止步。
“啊，我是……”
“张警官？”宗昊正巧从一道墙后出来，见到他很欣喜，让助手走了，自己把人往里招呼，“你怎么来美国了？”
“宗先生，还真是你，我刚在外面闲逛，看到你的名字就进来瞧瞧，现在厉害了啊，画展都办到洛杉矶来了？”
他笑了笑：“洛杉矶是最后一站，上周在东岸展了几天，最近天天在忙这事儿，你呢，这次来办什么大案子吗？”
张巍站在一副海浪拍打礁石的画前，轻咧一下嘴：“啥案没有，我来休假的，听说这边流行海钓，就顺道钓钓鱼。”
要收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