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李斯之子李由,乃是出了名的文弱书生,李斯竟要将他送入军营?这是何意?
只有少数人,看出了李斯此举的深意。
这是在投诚,在站队。
他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军方,送入这个由魏哲主导的新势力中。
嬴政看着李斯,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
“准了。”
他没有多问,随即目光转向依旧僵持的扶苏与胡亥。
“你们,都给朕闭嘴。”
冰冷的声音,让两人瞬间噤声。
嬴政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魏哲身上。
“武安侯,赵地之事,你怎么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魏哲身上。
魏哲上前一步,声音平稳。
“杀,要杀。抚,也要抚。”
“哦?”嬴政来了兴趣。
“首恶必诛。”魏哲的声音冷酷如冰,“凡在赵国覆灭之后,依旧煽动叛乱、顽抗到底的贵族头领,及其直系亲族,当以雷霆之势,尽数斩杀,抄没家产,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胡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扶苏则面色惨白。
“但,不可滥杀。”魏哲话锋一转。
“其余胁从,可给其两条路。”
“其一,献出九成家产,保留贵族虚名,贬为庶人,永不叙用。”
“其二,”魏哲顿了顿,声音变得铿锵有力,“愿为大秦效力者,不论出身,皆可入我大秦新建之军校,从卒伍做起。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他日若能凭军功封爵,则其家族可重获荣耀,与国同休!”
此策一出,满朝哗然。
杀伐果决,又不失怀柔。
既震慑了宵小,又给了大部分人一条活路,甚至将潜在的敌人,转化为了大秦的兵源。
蒙武等一众老将,眼中爆发出赞许的光芒。
李斯抚着胡须,暗暗点头,此策不仅解决了赵地问题,抄没的家产,更能极大充盈国库。
就连扶苏,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好!”嬴政从王座上站起,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笑意,“好一个刚柔并济!”
“传朕诏令,赵地之事,就依武安侯之策,即刻施行!”
“王上圣明!”百官齐呼。
嬴政的目光再次落在魏哲身上,带着灼人的热度。
“朕要建一座新军大营,此事,你可还记得?”
“臣,不敢或忘。”
“新大营主将人选,你可有举荐?”
终于来了。
魏哲躬身,朗声道:“臣举荐两人。北地郡尉李虎,悍勇无双,善于冲阵。郎中骑将章邯,沉稳多谋,精于练兵。”
李虎,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
章邯,是他看中的一匹千里马。
此言一出,百官之中,立刻有人跳了出来。
正是御史大夫淳于越。
“王上!万万不可!”
淳于越一脸刚正,痛心疾首。
“李虎乃魏侯旧部,章邯不过一介郎中,二人或关系过密,或出身过低,岂可担此大任?武安侯此举,有任人唯亲之嫌!”
嬴政看着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却一言不发。
淳于越还以为王上在听,说得更加起劲。
“我大秦选将,向来重出身,重资历,岂可……”
“淳于大夫。”
一个平淡的声音,打断了他。
是魏哲。
魏哲看着淳于越,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大夫真是贵人多忘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淳于越眉头一皱。
“三年前,咸阳东市,一辆马车当街狂奔,撞伤行人三名,其中一老者当场身死。廷尉府拿获的肇事者,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魏哲的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在殿中炸响。
淳于越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魏哲没有停下,他一步步逼近淳于越。
“我记得,当夜,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人,亲自跑到廷尉府,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抱着廷尉的腿,哭喊着‘犬子无知,一时糊涂,求大人看在老夫为国操劳一生的薄面上,饶他一命’。”
“不知这位大人,是不是淳于大夫你啊?”
轰!
整个麒麟殿,彻底炸开了锅。
无数道目光,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刺向淳于越。
淳于越浑身剧烈颤抖,指着魏哲,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把当年的廷尉卷宗调出来一看便知。”魏哲冷笑一声,“我大秦的军功爵位,是士卒用命换来的。我举荐的人,是凭军功上位的。”
“不像某些人,儿子犯了死罪,就拿自己的‘薄面’去换。”
“淳于大夫,你的面子,真大啊。”
“噗——”
淳于越再也支撑不住,一口老血喷出,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嬴政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漠然。
他等所有声音都平息下去,才缓缓开口。
“李虎、章邯,任新军副将。”
众人心头一凛,王上,终究还是采纳了魏侯的建议。
然而,嬴政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包括魏哲在内,都愣住了。
“丞相李斯之子李由,可为第三副将。”
李斯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嬴政的目光扫过他,最终落在魏哲身上。
“三位副将,皆由你节制。”
魏哲瞬间明白了嬴政的用意。
平衡,帝王心术。
他躬身领命:“臣,遵旨。”
嬴政点了点头,走下王座,来到魏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座新军大营,朕赐其名为‘武安’。”
武安!
魏哲的侯爵之名!
亦是当年杀神白起的封号!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嬴政看着魏哲,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期许与厚望。
他要魏哲,做他手中那柄,最锋利的剑!为他扫平六合,荡清寰宇!
……
夜色如墨。
当魏哲回到武安侯府时,已是深夜。
府内灯火通明,姜灵儿没有睡,一直坐在前厅等他。
看到他进门,她立刻迎了上来,抓着他的手,上下打量。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魏哲反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心中一暖。
他没有多说朝堂上的事,只是将她打横抱起。
“走,我们去洗漱。”
巨大的浴池,热气氤氲。
水中洒满了玫瑰花瓣,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魏哲将姜灵儿放入水中,自己也跟着跨了进去。
他从身后环住她,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光洁的后背。
“今天,累坏了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歉疚。
姜灵儿摇了摇头,将身体完全靠在他的怀里。
“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我等多久都不累。”
温情的话语,让魏哲心中一荡。
白日里在朝堂上积攒的戾气与杀意,仿佛在这一刻,都被这温热的池水,和怀中柔软的身体所融化。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耳垂。
姜灵儿的身体,轻轻一颤。
魏哲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
他沿着她平坦的小腹,一路向上,攀上那对饱满的柔软。
“嗯……”
姜灵儿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软得像一汪春水。
魏哲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水波荡漾,她动人的身体,在水下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诱惑。
他吻上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贝齿,疯狂地汲取着她的香甜。
池水,渐渐变得滚烫。
“喜欢吗?”
魏哲的声音,沙哑而充满了磁性。
“我是谁?”
“是……是武安侯……”
“我是你的谁?”
“是……我的……夫君……”
“大声点!”
“是我的夫君!”
江山,美人。
如今,尽在他掌握之中。
于此同时咸阳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那座权力与欲望交织的巨兽,连同它的喧嚣与阴谋,一并隔绝。
车队启程,向东。
烟尘滚滚,黑色的“魏”字大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李由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出来了。
他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皮甲,沉重,僵硬,每一个关节都像被铁钳锁住。
腰间的青铜剑更是硌得他坐立不安。
他偷偷掀开车帘一角,看向队伍最前方那个骑在黑色战马上的身影。
魏哲。
他只是安静地骑着马,背脊挺得像一杆标枪,整个人与那匹雄壮的战马仿佛融为一体。
明明隔着数十步,李由却能感到一股冰冷的压力,让他不敢直视。
这就是父亲让自己追随的人?
一个杀神。
一个能让御史大夫当朝吐血,能让王上亲自为其主婚的怪物。
李斯将他叫到书房,只说了一句话。
“跟着他,学着他,然后,活下来。”
李由不懂。
他只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扔进狼群的羊。
车队行至函谷关,关墙巍峨,气氛肃杀。
守关的秦军见到魏哲的旗帜,早已大开城门,列队恭迎。
魏哲没有停留,只是在马上微微颔首,便径直穿关而过。
那种理所当然的威势,让李由的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离开关中平原,道路变得崎岖,沿途的景象也愈发荒凉。
被战火焚毁的村庄,废弃的田野,还有路边偶尔可见的,尚未完全腐烂的尸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衰败与死亡的气息。
这便是战争。
李由的脸色有些发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此时,前方探路的斥候飞马回报。
“侯爷!前方山口发现不明武装,约百余人,打着赵国旧旗!”
车队瞬间停下,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李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魏哲只是抬了抬手,身后的亲卫队便如臂使指般,瞬间散开,结成一个攻防兼备的阵型。
没有喧哗,没有慌乱,只有甲叶碰撞的冰冷声响。
“章邯。”
魏哲的声音很平淡。
“喏!”
那名沉稳的郎中骑将立刻出列。
“带一百人,去清扫一下。”
魏哲的语气,像是在说“去赶走几只苍蝇”。
“一个不留。”
章邯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舔了舔嘴唇。
“遵命!”
他点起百名骑士,如一道黑色的旋风,卷向山口。
李由紧张地看着那个方向,他甚至不敢下车。
他只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短促的兵刃交击声,几声凄厉的惨叫,然后,一切便归于沉寂。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章邯回来了,他和他的人,身上都溅了血,脸上却带着一种狩猎归来的满足。
“侯爷,已清剿干净。”
“嗯。”
魏哲点了点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继续赶路。”
车队再次启动,碾过那片刚刚发生过一场屠杀的土地。
李由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掀开车帘。
他看到,山口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尸体。
鲜血,将黄土染成了暗红色。
一名秦军骑士,正用长矛,面无表情地挑起一面残破的赵国旗帜,扔进路边的沟壑里。
李由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他终于明白,父亲让他来军中,要学的是什么。
是漠视生命,是钢铁般的意志,是这乱世之中,唯一的生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