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和杨刚和脸上的肌肉僵住了。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哲说什么?
太久了?
一个时辰,攻破李牧督造的坚城,这已是天方夜谭。
他竟然还嫌久。
王翦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而逝。
他没有动怒,反而笑了。
“哦?”
“那依武安侯之见,多久,才算不久?”
魏哲伸出两根手指。
“两刻钟。”
他环视帐内,目光从王贲和杨刚和震惊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回王翦身上。
“再多,便是我魏哲无能。”
话音落下,整个大帐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两刻钟,半个小时。
用半个小时,去攻破一座屯兵三万的坚城?
这不是狂妄。
这是疯了。
王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父亲凌厉的眼神制止。
王翦死死盯着魏哲,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许久。
他从案上拿起另一枚令箭,丢了过去。
“好。”
“老夫再给你一枚监军令。”
“王贲,杨刚和,你二人各率本部一万精锐,于魏哲军后列阵。”
“若两刻钟内,魏哲未能破城,你二人,即刻接替主攻。”
“魏哲,你可有异议?”
这既是督战,也是后手。
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魏哲架在了火上。
成了,他便是大秦军神。
败了,他就是贻误军机的笑话。
“不必。”
魏哲将那枚监军令推了回去,只拿着主攻令箭。
“我的兵,不需要监军。”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中军大帐。
帐帘落下,隔绝了帐内众人复杂的目光。
“父亲!”
王贲终于忍不住开口。
“您这是……”
“看戏。”
王翦转过身,重新看向沙盘,语气恢复了平静。
“看着,他究竟是天生的将才,还是自负的蠢材。”
……
北风呼啸。
魏哲的“魏”字大旗,在旷野上猎猎作响。
五万大军,黑甲如墨,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沉默地矗立在武安城北门之外。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
只有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李虎、王成等一众将领,站在魏哲身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狂热的兴奋。
他们刚刚已经接到了军令。
两刻钟。
破城!
换做任何一个将领下达这样的命令,他们都会觉得是疯了。
但下令的人,是魏哲。
那个男人,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魏哲抬起手。
他身后,上百座巨大的攻城塔,被数千名力士缓缓推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向着城墙逼近。
城墙上,赵军将领颜聚脸色铁青。
“放箭!”
“擂石!滚木!都给我砸!”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漫天箭雨,如同黑色的乌云,朝着城下泼洒而去。
巨大的擂石滚木,呼啸着从城头砸下。
然而,秦军的方阵,纹丝不动。
前排的士卒举起一人高的巨盾,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穹顶。
“叮叮当当!”
箭矢落在盾面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却无法穿透分毫。
擂石滚木砸在盾阵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巨盾向下凹陷,持盾的士卒发出闷哼,嘴角溢血,却无一人后退。
他们的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
颜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是何等精锐的士卒!
就在这时,那上百座攻城塔,已经抵近了城墙。
“轰!”
攻城塔的前方挡板猛然落下,重重砸在城墙的垛口上,形成了一座座直通城头的桥梁。
“杀!”
没有多余的口号。
只有一个冰冷的字。
数万秦军,如同沉默的黑色潮水,顺着上百座桥梁,涌向城头。
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秦军士卒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麻木的杀戮。
他们像一部精密的战争机器,挥刀,格挡,前刺。
每一个动作,都简洁到了极致,也致命到了极致。
赵军虽然悍勇,但在这种集团式的、不计生死的冲击下,防线被迅速撕开。
颜聚目眦欲裂,亲自提刀冲了上去,连斩数名秦军。
“顶住!都给我顶住!”
“援军!援兵在哪里!”
然而,更多的秦军,正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头。
远处的帅旗下。
魏哲依旧静静站着,仿佛眼前惨烈的厮杀,与他无关。
李虎看得心急火燎。
“侯爷,兄弟们都杀红眼了,咱们也上吧!”
魏哲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战场,落在了那扇紧闭的,由精铁浇筑的北门上。
那里,才是关键。
他忽然动了。
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无视漫天箭雨,脚尖在一名秦军士卒的头盔上轻轻一点,便如大鸟般拔地而起。
他凌空几个起落,每一次借力,都在一名秦军士卒的肩头。
那些士卒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身体纹丝不动,任由他踩踏。
不过几个呼吸间,魏哲已经越过了数百米的距离,来到了城门正上方的城楼。
“是魏哲!”
“杀了他!快杀了他!”
城楼上的赵军瞬间反应过来,数十把长矛,从四面八方,朝着半空中的魏哲刺去。
魏哲眼中,寒芒一闪。
他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右手却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
一道匹练般的剑光,以他为中心,骤然绽放。
那剑光,快得超出了肉眼的极限。
“噗噗噗噗!”
数十名赵军士卒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们的脖子上,同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血线迅速扩大,数十颗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如同喷泉,染红了整个城楼。
魏哲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他身后,是数十具无头的尸体。
城楼上,瞬间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所有赵军,都用一种看鬼神的眼神,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
魏哲没有停。
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向城门后方的绞盘。
那里,有上百名赵军精锐,正在拼死守卫着。
“拦住他!”
一名赵将嘶吼着,挥刀扑来。
魏哲看都没看他一眼,反手一剑。
剑光掠过。
那名赵将连人带刀,被劈成了两半。
血雾中,魏哲的身影,如同地狱里走出的修罗。
他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劈,砍,刺。
但每一剑,都快到了极致,狠到了极致。
挡在他面前的赵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片片倒下。
鲜血,顺着城楼的台阶,流淌下去,汇成了一条小溪。
终于,他走到了绞盘前。
那巨大的,需要数十人才能转动的铁铸绞盘。
他抬起脚,猛地踹了上去。
“轰!”
一声巨响。
那重达万斤的绞盘,竟被他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连接着城门的巨大铁链,应声而断。
“吱呀——”
厚重的北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开城门!”
魏哲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北门战场。
城下,早已等候多时的数千名秦军重甲步卒,爆发出震天的呐喊,用巨大的攻城槌,狠狠撞向城门。
“轰!轰!轰!”
武安城,在颤抖。
远方,王翦的中军大帐前。
王翦和王贲父子,正通过一座高高的望楼,观看着北门的战况。
当他们看到魏哲一人一剑,杀穿城楼,一脚踹碎绞盘时,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王翦,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人能拥有的力量?”
王贲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震撼。
他自问也是当世猛将,但与魏哲相比,简直如同萤火与皓月。
王翦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妖孽。”
他看了一眼旁边计时的沙漏。
沙子,才刚刚流过一小半。
……
咸阳,章台宫。
夜已深。
嬴政却没有丝毫睡意,他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九州舆图前,目光如炬。
赵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躬身禀报。
“王上,武安城急报。”
“念。”
“武安侯魏哲,率第四主营,两刻钟内,破武安北门,阵斩赵将颜聚,赵军三万,或降或死,武安城已下。”
嬴政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知道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赵高退下。
他的目光,从赵地,移向了北方。
燕国。
“燕丹……”
嬴政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你以为,吞下赵国的土地,就能壮大自己?”
“朕,会让你连本带利,都吐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的影子,悄无声f息地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
“王上。”
“说。”
“武安侯在破城之后,已与王翦大将军会师。据前线密报,王翦将军私下召见了武安侯,似乎……有意提拔他为上将军。”
嬴政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
“上将军?”
他笑了。
“王翦倒是舍得。”
“不过,一个上将军,还不够。”
“朕的这把刀,需要一个,配得上他锋芒的位置。”
那黑衣影子身体一颤,不敢接话。
嬴政又问道。
“朕让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回王上,还没有。”
影子的头,埋得更低了。
“属下等已将北地大营,乃至整个赵地前线的秦军士卒名册,都筛查了数遍,并未找到与那画像上,有七分相似之人。”
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挥了挥手。
“罢了。”
“传令下去,明日,启程返回咸阳。”
“喏。”
影子领命,身形一闪,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嬴政重新走回舆图前,看着那片广袤的疆土,陷入了沉思。
……
武安城,帅府。
这里曾经是赵将颜聚的府邸,如今,成了秦军的临时指挥所。
王翦召集众将,商议下一步的进军计划。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坐在角落里,默默擦拭着佩剑的年轻人。
魏哲。
今日一战,他已经彻底封神。
两刻钟,破坚城。
一人一剑,斩将夺门。
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情了。
会议结束,众将散去。
王翦却叫住了魏哲。
“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帅府的后院。
月色下,王翦停下脚步,转过身。
“你想要什么赏赐?”
他开门见山。
魏哲将剑收回鞘中,摇了摇头。
“该得的,王上已经给了。”
“你是指那株千年血参?”
王翦笑了笑。
“那是王上为你尽孝,是你为人子的孝心换来的,与军功无关。”
“今日你立下不世奇功,王上若是不赏,天下人都会寒心。”
魏哲沉默片刻,抬起头,目光清澈。
“老将军,待赵地事了,我想回家。”
王翦一愣。
“回家?”
“我想回去,完婚。”
魏哲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答应过她。”
王翦看着他,看着这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屠夫,此刻眼中流露出的,却是最纯粹的温柔。
他忽然明白了。
功名利禄,权势地位,或许都不是这个年轻人真正想要的。
他征战沙场,或许只是为了,守护身后那个家。
“好。”
王翦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夫会亲自为你上书王上。”
“待赵国一灭,便给你放个长假,让你风风光光地,把媳妇娶进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王上那边,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王翦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
“今日,王上派人传来密信。”
“信中,提到了你。”
魏哲心中一动。
“王上说什么?”
“王上有意,在灭赵之后,擢升你为上将军。”
王翦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惊雷,在魏哲耳边炸响。
上将军!
大秦军方最高统帅!
位同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饶是魏哲心性沉稳,此刻也忍不住呼吸一窒。
他才二十出头。
“老将军,这……”
“你先别激动。”
王翦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
“这只是王上的一个意向。”
“上将军之位,干系重大。非有泼天之功,不足以服众。”
“你如今的功劳,虽已足够,但根基尚浅。朝中盯着你的人,太多了。”
王翦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所以,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立功,立更多的功!”
“灭了代王嘉,再挥师伐燕!”
“用燕国的人头,用蓟城的宫殿,为你铺就一条,通往上将军宝座的血路!”
“让咸阳城里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家伙,全都闭嘴!”
魏哲的心,在剧烈地跳动。
他明白了王翦的意思。
这也是嬴政的意思。
想要得到至高的荣耀,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用敌人的血。
“魏哲,明白了。”
他对着王翦,深深一拜。
……
夜色更深。
魏哲拒绝了王翦为他安排的庆功宴。
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城中的伤兵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地狱。
魏哲换上一身布衣,挽起袖子,走了进去。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默默地从一个伤兵的床前,走到另一个伤兵的床前。
他的手指,快而稳。
或接骨,或清创,或施针。
他的内力,化作一股股暖流,渡入那些濒死的士卒体内,为他们吊住一线生机。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不断响起。
【叮!救治重伤士卒一名,获得功德点+10。】
【叮!救治重伤士卒一名,获得功德点+10。】
……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边军大营里,为了几点功德而努力的小医师。
只是如今的他,手法更加娴熟,内力更加深厚。
救人的效率,也更高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侯爷。”
魏哲回头,看到了陈夫子。
老人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您怎么来了?”
“睡不着,过来看看。”
魏哲淡淡地说道,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陈夫子看着他熟练地为一个士卒处理好伤口,眼中满是敬佩与感激。
“侯爷,伤兵营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
“您传授的那些清创、缝合之法,还有那些急救的方子,救活了太多人了。”
“如今军中的医官,个个都将您奉若神明。”
陈夫子激动地说道。
“而且,下官……下官感觉,自己就快要突破了。”
“哦?”
魏哲来了兴趣。
“您之前说,医者九品,您卡在‘良医’之境,已有十年。”
“是。”
陈夫子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丝自豪。
“这几个月,跟着侯爷您,见识了太多闻所未闻的医术,救治了上千名伤兵。”
“下官感觉,那层困扰多年的瓶颈,已经松动了。”
“或许,就在这几日,下官便能迈入‘大医’之境!”
魏哲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能培养出一位大医,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功德。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匆匆跑了进来。
“侯爷,宫里来人了!”
“王上,亲至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