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从小他并未过多感受过父亲的慈爱,可南承侒对他的影响却是深入骨髓的,而周宛不同。
于她而言,南承侒是陌生人,颜易自知急不得,也没再多提及。
“呵呵!”果然,听闻于此,周宛轻笑了笑,沉冷的声音已然响起:“别岑谷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处理好你的家事吧!”
南承侒能不顾危险,亲自找来这里,其寓意已经再清楚不过,那么接下来又当何去何从,似乎已经脱离了颜易控制。
本打算绕过颜易径自离开,却在经过颜易身边时,手腕被突然握住,隐含沉痛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来:“周宛,他的时间不多了,哪怕是为了你母亲,给他一次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好吗?”
这也是颜易选择放下的另一原因,在生与死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你不是我,又怎么能够理解阿娘和我这些年来的痛楚?”
感受到周宛用力摆脱他的束缚,颜易这才发现周宛此时,一双瞳仁黑得有些渗人,眼神虽平静,语气却犀利凛然。
却在周宛正打算离开此处时,没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颜易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理解!”
周宛脚步微顿,听到颜易继续说:“虽然我的母亲是王后,可父王却从未爱过她,甚至不曾爱过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我曾见过父王为了娶一江湖女子,想要舍弃王位不要,甚至不惜跪地相求祖母,却被祖母以死相挟,以南荀百姓为逼迫。而那江湖女子,便是你娘!”
周宛猛然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不可思议,这与她想像中的情形,似乎完全不同。
她以为,南承侒对阿娘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却不曾想,原来,他真的用心争取过。
别岑谷历代谷主不准离谷,这条祖训也同诅咒一般,令历代谷主无一例外,没有一人收获幸福,且均是孤独终老。
颜易说,南承侒从未爱过他娘,甚至不曾爱过后宫中任何一位嫔妃,却曾想为她娘放弃王位,隐世独居,对身为君王的南承侒来说,已实属难得。
可叹天下可怜之人随处可见!
后宫之人,得到了他的人,却未曾得到过他的心;而阿娘,得到了他的心,却难逃两人一生分离的宿命。
只不过这些,阿娘却再也听不到了。
初春的夜晚,尽管茫茫山峰尽是绿意,可寒风依旧刺骨。尤其在上魔峰,早晚温差较大,深夜显得尤为凛冽。
南承侒醒来后便独自坐在花园里愣神,似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感受内心的凄楚,整个人都略显萧瑟。
见南承侒迟迟没有起身的迹象,田彬悄无声息的出现,将手中大氅为南承侒披上,关切的低音已然响起:“王上,夜里风大,还是进去吧!”
“周宛那丫头说的不错,本王确实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无论是她?还是后宫之中的任何一个孩子,本王都未给予过任何关爱。南荀内人人都道本王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王君,可对自己的子女,本王却一天都未履行过为人父的责任,是本王对不起他们。”
此时的南承侒,不是朝中人人敬畏、运筹帷幄的君王,只是一个诚信悔过的父亲。
回想过往,痛定思定,追悔莫及。
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岁月长河中流淌过的痕迹。
田彬站在南承侒身侧,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静如冬夜:“依属下看来,王上是良苦用心,只是王上的心意从不轻易表露出来。三皇子当年突发疫症,王上深知是有人刻意而为,想要加害三皇子,又担心防范不当造成惨痛后果,才会当众将三皇子赶出宫外,本想为三皇子寻高人医治,可当暗卫寻去时,三皇子已不见了踪影,由此致使三皇子多年流落在外。至于大皇子守陵,更是出于王上的爱护。百里夫人犯下重错,若大皇子留下,必定会牵扯众怒,王上也是无奈之举。公主还小,迟早会理解王上的一片苦心,王上莫要在意,先养好身体才是!”
田彬心思缜密,又是南承侒的暗卫统领,自然最得他心。
听到这些,南承侒既欣慰又悔恨,目光惘然中夹杂恸意,幽幽道:“说到底,还是本王对不起她们娘俩,周宛恨我这个父亲也是应该的!是我这个父亲无能!”
前十七年,周思柔是南承侒的心病,即便饱受相思之苦,却只要知道对方安然无恙便感到欣慰。
可自从别岑谷被灭后,周思柔便是南承侒无法追及的过去,即便南承侒从来都不说,可田彬知道,王上的心也跟着周思柔一同陪葬在了别岑谷。
不忍心王上如此伤心下去,不善言辞的田彬跟着轻声安抚:“当年若不是王太后以死相挟,以南荀百姓相逼,王上恐怕早就让位归隐了。三年前,得知别岑谷遭遇变故,王上更是不顾安危来到西贺,因此还大病了一场。二十余载,王上从不踏入后宫一步,不在任何一位嫔妃宫中过夜,更没添公主皇子,王上对谷主之心,天地可鉴。”
田彬所言,确实不假。
当年南承侒本想回别岑谷与周思柔厮守,却因王太后逼迫,最终只得放弃这个念头。
可这并非妥协!
他无法改写自己的人生,南承侒便每日专心治理国事,对于后宫嫔妃,不理会也不接近,即便王太后因此与南承侒争吵数次,南承侒都未曾妥协。
自从周思柔死后,对南承侒打击更大,身体日渐衰弱,最终思虑成疾。
今日遇到周宛,让南承侒想到了很多曾经往事,更是对周思柔为他生下爱女,悲喜交加,才会导致一时情绪失控而晕倒。
只一心处在伤感的情绪中,听闻田彬话音落下,南承侒并未得到任何慰藉,反而沉痛的摇了摇头:“若我早点来找阿柔,阿柔就不会死。我会陪着阿柔生产,与阿柔看着周宛长大成人,与阿柔一起呵护我们的女儿长大,陪她共患难,或许阿柔就不会离开的这么早。咳咳咳...”
“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