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各不相同的痛楚与无奈,我开始试着去理解眼前的飞爷。
对丧尸病毒的认知,我还是过于浅薄了些。
它不仅摧毁着人的肉体,也在践踏着人性,但更可怕的是,丧尸病毒对于苟活下来的幸存者,一样没有放过。
如挥之不去的梦靥,使越来越多的幸存者,由最初的恐惧,变为麻木,再由麻木变为无休止的放纵。
丧尸病毒正在进一步的揉碎着人类幸存者的希望。
讽刺的是,没有希望的欢乐城,却充满了欢声笑语。
希望,提到希望,我再次想起陈总,也突然意识到,陈总所一直坚持的事业到底是什么了。
是的,她所坚持的,正是希望。
她提醒幸存者们,无论眼前多么黑暗,希望它一定存在。
人们推崇她为精神总领袖,因为相信她,她就是人们看的见,摸得着的希望。
我敢说,如果这世上再多一些像陈总那样的人,就绝不会出现可悲可叹的欢乐城。
飞爷再次递来纸条。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欢乐城变成今天这副磨样,却无可奈何,可不放弃他们,我又能如何,这不是我的错,不是!”
我回道:“所以你便开始搞起授孕室,培养新生代?试图把他们打造成一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关于授孕室,新生代的计划,并非出自我的想法,我也知道这样做过于残忍,但这是组织定下来的大计,而我不过是一个执行命令的人而已,为了更多的幸存者,来日能免遭死城的荼毒,我们也只能这么做,牺牲一代人,两代人,甚至是数代人,那些可怜的女人和孩子,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全人类的英雄,即使无名无姓,但组织是不会忘了他们,如果能除掉活死人,毁掉死城的复仇计划,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时间会证明一切,历史也会记下这场壮举。”
看到这种回复,我终是忍不住,冷笑出声。
“牺牲是值得的?为什么你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你和你的组织,问过她们每一个人是否愿意?你们要做救世主,要做英雄,想流芳千古,那你们去做便好了,何必要逼迫着,那些什么都不懂,只愿活下去的平民,替他们做出你们所认为正确的选择,是的,我也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如果人类能从这场浩劫中挺过去,我也相信,历史断然不会忘记你们的壮举!”
“我知道,和你说这些已毫无意义,从你固执的选择带走黑虹那一刻起,你我终究不会是同路人,我该杀了你的,在你们行船落在卞城码头的那一刻,就该毫不犹豫的将你们除去,直到此时,我仍是矛盾重重,一方面是陈总的嘱托,另一方面却是更重要的组织信仰,好了,黎队长,在我还未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离开吧……”
我握着纸条,看着已转过身去的飞爷,暗暗长叹了一口气。
多年以前,在我还未见到陈总之前,她便预想过,将来会有一个人,或一个组织,替她带走那份希望。
这个人不必是我,也或根本就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但陈总却坚信,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也正是因为多年前她和飞爷交代过这么一件事,到了今日,我们才能从困境中脱身。
之前那两发子弹,开枪之人,一定经过特殊的训练,打在我两条腿上,目的只是为了震慑我,阻止我进一步的行动,子弹很巧妙的偏离大腿动脉,打在了无关紧要的位置上,伤势也不算严重,透过翻卷的皮肉,几乎能看到镶嵌在里面的子弹。
止痛药发挥了效用,我撑着工兵铲,虽艰难却也能慢慢走出房间。
我与飞爷有太多的话要说,却也无从说起。
他有一点说的没错,我和他终究不会是同路之人,能试着去理解他,却永远也不会与他苟同。
在我即将离开房门时,飞爷从背后突然叫住了我,用蹩脚的普通话,颤抖的问道:“她,还好吗?”
我背着身站住了,陈总已去,他居然会不知道?
默默的思索了片刻,也能想明白,陈总的逝去,在亥城来说,算不得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把大火便将她的肉体从这世上抹去,知道的人并不多。
再加上飞爷多年前便自断了和亥城的联系,也就等于失去了陈总的消息,所以他不知陈总已故去这件事,也在情理之中。
“算了,我不该问的,你……你走吧,不要再回卞城了……”
“陈总她,她很好……”说完这句话,我逃一般离开了这里。
董然并未按我说的去做,我见到他时,他正扛着昏迷的黑虹,神色慌张的守在总督府的大门处,见到我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赶紧放开了黑虹,朝我跑了过来。
先是一把抗住了我,接着在我身上四下打量,见没其他伤口,长抒了一口气。
“我没事,照顾好黑虹,这几天她最苦。”
按照事前的约定,看了看时间,吴岩祖董青金子三人此刻应该已经去了到了码头处。
在董青的帮助下,我们用了很久,但还是艰难的爬出了欢乐城,来到了久违的地面。
刚爬出地面,就看到了我们的人,小金子带着四五个新城的弟兄,正守在出口。
止痛药早已在之前就已失去了效果,见到他们,我疲倦的笑了笑,终于还是忍受不住,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也是因为一阵侵骨般的巨痛,睁开眼时,夏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的抓着我的手,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黎寻不要动!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上药的时候是很痛,但你要忍住,董然,老祖,金子你们也别愣着了,赶紧按住了他。”说话的是梅医生。
隐约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我的眼前变幻着,我有些分不清谁是谁,眼皮很重,再一次睡了过去。
好像做了一场梦,在梦中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总也醒不来。
梦中,无数面目狰狞的丧尸朝我飞奔而来,而在我面前,躺着选择自杀的吴岩祖,他手里还握着冰冷的枪,在我的前方,金子和小金子倒在了一起,满身是血,任凭我怎么喊,也一动不动。
尸潮遮天一般,朝我冲了过来,我却像是被一座大山给压着,动弹不得。
在尸潮的最前面,我发现了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梅医生,董青,夏灵,黑虹,他们全都变成了丧尸,露出了狰狞的口牙,向我扑了过来。
在不远处,一辆残破的汽车上,站着另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冲我喊了声:“大哥,快,快跑!”
是怪仨儿,我正准备让他不要管我了,却听到怪仨儿一阵大笑,紧接着原本已离我近在咫尺的尸潮,突然停在我的面前,最近的一只,夏灵几乎贴着我的鼻尖,她似乎认出我了。
“大哥,很意外吧,没想到吧,我怪仨儿居然能控制丧尸了,还是这么大一片,为了让这个秘密不被传出去,对不住了,我只能干掉你们。”
我长吸了一口气,猛然坐了起来,眼前有亮光,夏灵正抱着我的右手臂,睡的很沉。
梅医生紧缩着眉头的靠在我的左肩上,也睡着了。
其他人三三俩两的各自蜷缩在一起,金子见我醒来,走了过来,递过一支烟:“老祖给你留的,说是怕你醒来,疼痛难忍。”
我看了眼已在行驶状态中的画舫船,揉了揉头,问:“我昏迷了多久?”
“也没多久,一天一夜差不多吧。”金子坐到我面前,问:“怎么样,现在感觉还好吗?”
见我要起身,他又赶紧按住:“梅医生和白医生交代过,你现在不能动,伤口还在缝合中,接下来就安安静静当一段瘸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