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也无法将谈判的内容说个明白,眼下最要紧的并不是为众人解惑,而是要安顿好众人,老祖说的没错,我与谢余城谈判期间,众人其实比我本人还要紧张,他们严正以待,紧绷着神经,随时都准备着应对突如其来的决战,再加上冒着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身心同时备受煎熬,他们比我更加辛苦,若非情况特殊,我会亲自带着众人,先转移到一处能生火取暖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事有轻重缓急……”我环顾着众人,开口道:“当下我最担心的是,谢余城返回后,与内部商议不妥,对方铤而走险,会集中所有兵力,冲击宋丰远或老斑鸠所守的某一条向外求援的通道,因此以防万一,黑牛和大喇叭,你二人应立即带着各自的小队,分别去支援一个通道。”
“不妥,如此也不妥。”吴岩祖肃然道:“黎寻,按照你刚才所说,对方要是真就集中所有兵力,去冲击其中一个通道,你想啊,一个中队三十人,再加上老斑鸠和小宋各自领的十人,也就四十人,远不够抵挡对方的全军冲击,反而还会陷我方战士于危险境地,很是不妥。”
“没错。”单薇附和道:“本来我们就算压上所有兵力,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把敌人全部歼灭,可如果分兵两路,还只是分出一半兵力的一半,就更没有胜算了,黎寻,要不我和老祖也分别对应支援,这样两条通道都有了七十人,好歹在对方全军冲击的情况下,能拖住他们一段时间,也就能等到另一边的支援了。”
“这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我说道:“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此一来,我方正面就空了,只剩下三十多名伤兵,敌人若探了虚实,便能一举从正面冲杀过来,三十多伤兵便会陷入毫无抵抗之力的危险境地,况且,你们都别忘了,我们虽然占据了山地位置,可山地位置同时也是敌人的第三条出路,单薇还有老祖,我之所以留下你们的中队,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的发生。”
“道理虽是这个道理。”吴岩祖摇了摇头:“但这样一来,等于我们分兵三处,敌人只要集中兵力攻击一处,那样可就危险了。”
我想了想,回道:“这样的确很冒险,但考虑到敌人若真有行动,必然会派出侦察,三路但凡有一路被侦察到空虚状态,他们便能安全退去,我们之所以能熬对方一整夜,也是借助了夜晚缺失视野,敌方无法探得我方真实兵力情况,故而不敢做冒进的举动,可眼看着就要天亮,所以……”
“那咱们就给他们来个诱敌之计。”黑牛解释道:“故意放出一路,让他们以为没有防守,但其实咱们的人早就悄悄的埋伏好了,就等他们摸过来,直接包了他们的屁股,打一个措手不及。”
“你小子想多了吧。”吴岩祖说道:“三条撤退路线,你小子准备从那一路入手,总不能三条路全设埋伏吧,这等于又绕回去了。”
“也是。”黑牛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要是能知道他们会选那一条路线突围就好了,还真是麻烦。”
“分兵三路,也是为以防万一。”我开口道:“至少明面上让敌人探知,三条撤退之路,我方都做了部署,老祖你总提到兵不厌诈,就比如说我们现在占据的山地,是为高地,树木繁盛,对方就算来探,最多只能探个大概,不可能确定我方是否还藏有埋伏,同样的道理,其他两条通道,他们也只能看到明面上的兵力,必然会有所忌惮。”
吴岩祖说:“你这是在赌,对方要是不按套路出牌呢,他们要是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直接冲杀,咱到哪儿去变出伏兵来?”
“这的确是在赌,却也不是必输的赌,敌人如果不按套路出牌,最差的结果是,当他们集中兵力冲杀向某一条路线时,我方相应防守的战士,及时撤离便是,对方集中兵力冲杀,还有一个前提,他们必然会带上大部分的物资储备,以及大部分的劳工进行转移,势必会极大的影响他们的战斗力,所以最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对方有所顾及,我方可边打边退,减缓对方突围的进度,与此同时,战斗一旦打响,枪声,爆炸声,会及时的传递到其他路线,一边在减缓对方突围速度的同时,另外两条路线就能第一时间进行支援。”
“可是呈坎村这一片范围太大了。”单薇担忧的说道:“三条突围路线,又在不同的方向,一边真要打起来了,另外两边能来得及支援吗?”
“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对策了。”吴岩祖寻思道:“我们人虽少,但只是打阻击,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要说赌,就赌这帮家伙贪不贪心了,他们要是把所有物资都带上,再把所有劳工也带上,那妥妥的,想跑门儿都没有,可要是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就不好说了。”
“这才是重点。”我接过吴岩祖的话,解释道:“根据之前和谢余城的对话,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各位,他们之所以不愿放弃呈坎村这个据点,主要是无法放弃这里的物资储备,以及这里熟练的技术劳工,也不是说不愿吧,应该说不敢,因为放弃了这些,必然会惹怒他们的首席常悲天,其代价这些人根本承受不起,因此,对方即使真到了不得不突围的地步,也必然会尽可能多的带上物资和技术劳工,这是对方的掣肘,也是我之所以分兵三路的底气所在,朝对方营地打去,就算集中我方所有兵力,大家也都看到了,对方不仅有重机枪,还有破击炮这样大杀器的存在,老实讲,即便打赢了,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只是拖延他们突围的速度,我想,各位应该有足够的信心才是。”
吴岩祖说:“这么一说老祖就释然了,行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部署起来。”
在我的耐心解释下,众人应该心里都有了底气,随后黑牛和大喇叭相继带着队伍暂时离开了大部队,吴岩祖和单薇则带着剩余的战士,朝山地营地赶去。
我与董青则留在了原地继续耐心的等待来自谢余城方面的答复。
本来我一个人留下就可以了,天亮后,谢余城没按时赴约,则证明,要么他耍了我,要么他没能说服内部的会议。
至于董青为什么会留在我身边,一来这小子不该讲义气的时候胡搅蛮缠,觉得我要是出了意外,连个赐予我仁慈的人都没有,这二来其他人也不放心,尤其单薇,我要赶走董青,她就要留下,说什么身边至少也要有个照应之人。
其实他们都多虑了,我一个人留下,手里握着望远镜反而更安全,此时所处的距离,能通过望远镜观测到对方从大门方向出入的动静,情况不对,我大可抽身离去,一个人目标小,转移也更加安全,留下董青在身边十万个为什么,非但帮不了什么大忙,只会让我心烦意乱。
对于谢余城此人,即使他和我说了非常多看似交心的话,一口一个走马兄的称呼着,我也并未拒绝,但打心底我并不相信他,在他问我的立场时,我也想问他的立场是什么。
无论是从战场而言,还是谈判双方的利益而论,我们彼此是敌对的一方,话说的再好听,承诺的再怎么坚决,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安排黑牛和大喇叭去支援两条通道,也正是处于上述原因。
经历了过往种种遭遇后,我坚信,无论任何情况,都要把主动权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如果没有主动权,那就去创造主动权,如此部署,即便是谢余城方面靠不住,我们仍有其他的选择,不至于陷入绝对的险境。
“黎寻,你肯定被谢,谢啥来着?给忽悠了。”董青冲着我直撇嘴:“你小子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人家表面上跟你称兄道弟的,说不准这会儿正商量着是直接干掉你,还是把你给活捉了,你啊,还是不懂这人心险恶。”
我蹬大了眼睛盯着董青,这话能从董青嘴里说出来,听的也真是个稀奇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