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道,并不是所有问题必须要有准确的答案。
所谓立场,其实可以换做另一种说法,似乎用信仰更加准确。
过去有人问过我几乎同样的问题,你的信仰是什么,那时脱口而出的答案是良心,可良心究竟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认真想过,我想良心其实就是自我三观的认知,以及是否坚持去做与自我三观认知相符的事情。
简单些解释,就是两个字,本心。
不要被这个世道所污染,坚持本心,而无需刻意追求某种信仰,因为你的本心既是你的信仰,相信本心,他一定会在某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点为你明确的指明,信仰所在的方向。
小队从废墟城出发,去到死城,又从死城死里逃生,一路经历生死磨砺,重新走回废墟城,一晃时间过了一年多了,我们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犁城地区。
这一路走来,有太多太多的,千言万语和言不由衷。
我不确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经历了哪一个事件,忽然之间,看清了本心所在,是陈总的那一番临别嘱托,还是被朱将军伟大人格所感染,抑或是金子兄弟的离去,还是说飞爷近乎畸形的信念,或是与塞雅不得不分开的悲怆,说不清道不明,但不可否认,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的亲身经历,他们总是在影响着我,让我能深刻的认识到,即使这个世道再如何的烂透,总有一些人,一群人,他们始终坚持在做着看似微不足道,甚至没有希望的事情。
但这样的事情,总归要有人去做,这条路,再难走,也必定有人要走下去。
只不过,现在轮到了我们而已。
从不敢说自己是英雄,因为英雄这个词,相对如今世道,更像是异类,也不敢大声去喊,为了拯救世界,为了全人类这样不切实际的口号。
我只能说,也只能尽可能的,让眼前的世界,我们所要继续生存和前行的世界,看起来不至于如此的绝望,而做一点事情。
总要有人去做,这便是我一直以来的信仰,我的立场。
我也从未想过,第一次将内心深埋最深的这番话讲出来的对象,会是一个才刚刚见面,算不上熟悉,甚至连敌友都还未确定的陌生人,然而对谢余城说出这番话后,我并未感觉到有丝毫的不适。
似乎平平常常,自然而然,感觉不到激动振奋,也不会感到羞愧,不安。
倒是谢余城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彼此沉默了许久,我抬起头这才发现,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小了很多,又好像停了下来。
身上早已湿透,稍稍有些风吹过,便忍不住的打起了抖。
看了眼时间,已到了早上六点四十左右,不知不觉和谢余城待了一个多小时。
“时间不早了,天大亮之前,你们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准备。”我沉声道:“在此之前,我不会下达进攻命令,但希望一切都顺利。”
“走马兄,我不知该怎么说,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不必再追问你的来历身份还有最终的目的,因为这已经不再重要了,能够结实你这样注定不凡的人,是我谢余城的幸运,请放心,我定当尽一切努力去促成这桩事,你说的对,这个世道太让人绝望了,总要有人去为此做些什么,你的立场是我穷其一生也无法仰望的存在,我愿收回之前冒犯的言论,就立场而言,常悲天他不如你之辽阔。”
“不必再说这样的话。”我摇了摇头:“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吧。”
说完我捏了捏身上的积水,转身摆了摆手,从一旁的地上拣起手电筒以及武器,头也不回的朝着大部队走去。
该说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放弃攻打呈坎村据点,是眼下不得不为之的决策。
对方拉出来对峙的兵力,一眼望去虽远不及我方兵力,然而可以确定的是,对方营地一定还藏着部分兵力,用来警惕我方用谈判的空挡进行偷袭。
真等到天亮,失去了黑夜的庇护,我方多少兵力,将直接暴露在对方眼皮下,到时若再行谈判之事,恐怕再也争取不到眼下待遇了。
至于强攻敌方营地,来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战,正如谢余城所眼,事情不到万分得以之下,我断然不会拿剩余的一百多名战士的性命去冒险,即便真打赢了,残胜的意义又体现在哪里呢?
“黎寻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董青急切的朝我迎面跑来:“谈了这么半天,打还是不打?爷们儿跟老祖这边还打着赌?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还用问?”吴岩祖瞥了眼董青:“能谈一两个钟头,那肯定是谈妥了呗,你小子输定了。”
“黎寻,你没事吧?”单薇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充满了关切。
“没事了,趁着这会儿没下雨,让战士们快撤回到山地上,生火吃点东西,暖暖身子。”我朝人群中环顾着,问道:“对了,夏灵呢?”
“喏。”单薇指向从九点钟方向,扛着枪孤单单朝我们走来的夏灵。
我迎面赶了过去,望着浑身湿透的夏灵,有些羞愧的说道:“丫头,让你一个人趴在水坑里这么久,是我对不住你。”
“大叔你说什么呢,大家都在淋雨,不过各尽其职,不过大叔,不是夏灵想埋怨,我们之前不是……阿欠……”夏灵说着话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还想张嘴,被我打断。
“好了别说了,赶紧跟随大部队一起回到山地,暖暖身子再说。”
“大叔我没……阿欠……我没事,不用对我特殊照顾,我早就不是队伍的累赘了……”
“你当我是为什么特殊照顾你?”我拉起夏灵,不由分说的朝大部队带去:“别想多了,董然不在,你是咱队伍里唯一的神枪手,谁倒下你都不能倒下,责任重大,明白了?”
“要是小白兔在就好了……”夏灵低下了头:“他可不会像你一样,反正嘴巴会出很多讨喜的话,尽管假模假样的,可是女孩子都很喜欢啊,大叔,你这样是不行的……”
“少跟我提那混账小子,就一小白脸,平日叫嚣的厉害,这次准备带他一起来,结果呢,真要拼命了,怂了,真不是我瞧不上他。”
“大叔,这你就错怪他了,其实,其实是我强烈要求他留在四方城的,小白兔现在什么水平,我比你更清楚,是挺废的,带他一道,只会让人分心,还不如留在四方城,省的当累赘了。”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口是心非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夏灵拌了拌鬼脸:“大叔,你可别忘了,你以前也是这么对我的,嘿嘿……”
听了这话,我好一阵无语,想想还真是,那时候的夏灵,不就是现在的白愿,除了长得好看这一个优点,什么都不是,可我又担心她会出意外,每次出任务总想着把她留在安全的地方。
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夏灵的确变得不太一样了,也但愿她能理解我昨日的苦衷,不与我再行计较。
“黎寻,你不和我们一起转移?”单薇回过身,疑惑的望着仍停留在原地的我。
我想了想,回道:“你们先别管我,我留在这里,要等谢余城的最终答复,只是……”
“只是什么?”
“虽然谈判效果不错,但我还是放不下心来,这样……”我看向黑牛,说道:“黑牛以及大喇叭,你二人还需再劳累一些,带上你们各自的中队,分别赶赴宋丰远和老斑鸠的位置,进行必要的支援。”
“这他娘又是什么情况?”董青问道:“不都谈妥了嘛,还支援什么,黎寻你老实说,是不是还要打,打就打,咱这么多兄弟,根本不怂好吧。”
“黎寻,你确实应该讲清楚一些。”吴岩祖一脸严肃的看着我:“大家伙儿也冒雨陪了你近两个小时,具体怎么个情况你也不说,老祖心里这会儿都在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