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我迟疑的问道:“怎么还谈起了交易?”
“说是交易……”白墨惨淡一笑:“那也只是骨雕个人的说法,好听罢了,表面交易,实则是掠夺,他不灭那些营地,反而留着他们为清醒军工作卖命,比如有的幸存者营地,是靠拾荒维持生存,那就让他们继续拾荒,扩大范围,掘地三尺的去拾荒,拾荒所得一半将归清醒军所有,另一半则留给营地维持生存,也有的营地,像四方城一样,有自己的田地和农场,就让他们继续种庄稼,同样的一半会被清醒军所得,清醒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着车队到这样的营地登门造访,走时总能收获满满。”
我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不按照他们的要求来,或者暗中私藏一些,再者,他们的生存就很艰难了,不一定每次都有收获,满足不了清醒军提出的一半要求时,清醒军又会怎么做?”
“你说的这些,很多营地都做过,提出异议,或私藏资源,不被发现一切好说,一旦被发现,他们就会杀人,虽然每次只杀一人,但杀的人却只会是营地的首领,旧首领被残忍杀死,新首领会从内部重新推出,若是再发生同样的事情,第二次除了首领,还会在平民中随即挑选一人,进行当众虐杀,第三次就四个人……当然了,至今没有营地敢犯三次一样的错误……”
“杀人,只杀首领,随后翻倍,再翻倍,还随机挑选……”我喃喃道:“这骨雕对于人性只怕研究极深,着实令人感到畏惧。”
“谁说不是呢。”白墨补充道:“他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幸存者,只要乖乖听话,按照他说的做,就能活下去,可如果你们其中有人犯了错,就有可能连累到你,这样一来,原本还有心思反抗的,不等清醒军动手,自己内部就解决了,谁也不想死不是么,本来只要按照骨雕大人的话,大家虽然过的比以前苦一点,但至少能活下去,因为你一个人心里不舒服,就会连累到首领,还有其他人,凭什么,你还有理了?”
白墨自嘲的说着,自己却笑出了声。
“是的。”我沉声道:“尤其是随机挑选一人进行处决,这对于其他幸存者内心,折磨和恐惧的成分,远大于死亡本身,我隐约记得,好像从哪里听说过这样的统治手段,叫……叫,恐惧统治……”
“恐惧统治?”白墨愣了愣:“还真是贴切,没错,就是恐惧统治,让人内心充满了恐惧,甘心被奴化,奴化一旦形成一种默契,便很难再站起来了,骨雕就是这么做的,在短短的数月之间,几乎完全统治了犁城大大小小的幸存者营地,数十地,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四方城……”
我错愕的盯着眼前的白墨,她看起来并没有羞愧,或是不忿,而是很淡然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既感到巨大的意外,同时又很难说出其他来,是的,既然犁城其他幸存者都遭遇了不幸,诺大的四方城又怎能幸免呢?
我之前料想过四方城不会是绝对的安全,却没想到,原来它竟早已沦陷,成为了清醒军的殖民地之一。
“很意外吗?”白墨笑了笑,摊着手指向窗外:“见到我四方城,城内一派祥和,谁又能想到其实已经被清醒军骑在了胯下……”
“他们知道吗?”我问道:“我是说,城里的居民,老人,孩子,女人,他们知道吗?”
“至今还瞒着他们。”白墨解释道:“也只能瞒着他们,这样对他们会好一点。”
“我很难理解……当清醒军的车队登门时,你又如何向城里的居民解释,什么借口呢?”
白墨扭过头,很长时间不再与我对视,也沉默了许久,就在我等的有些失去耐心时,她自嘲式的一笑,开口道:“这件事只有前站十人知晓,我从未对其他人提及过,但黎寻你既然问了,我不想瞒你,也许解释了,你会对我嗤之以鼻,甚至唾弃我,我都能接受……”
我紧锁眉头盯着白墨,感到有些不安。
“其实……在清醒军还没找上门前,是我主动找到了他们,也见到了骨雕本人,他想做皇帝,我的登门被说成了觐见,呵呵,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因为我确实屈辱的去了,与其让他们开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机枪炸药毁我四方城大门后,以蔑视的姿态大摇大摆的闯入我四方城,吓坏那些孩子女人们,不如我先去主动解决了这些隐患……”
“你是说……”我迟疑道:“你主动找到了骨雕,向他俯首称臣?”
“是。”白墨语气有些哽咽,长吸了一口气,仍扮作淡定的看着我:“没错,是我主动找到了骨雕,想与他谈一谈纳贡的事情,并且至今我不曾后悔自己这么做过,因为骨雕对此表现的出乎意料的豁达,因为我的主动跪地求饶,他非常高兴,不仅主动提出只收我四方城总收获四分之一的税收,而且还同意不派车队登门惊扰,只要我们每次能在约定的地点上缴税收即可,前站十人都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他们都能理解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每次都会提前带着物资出城,去到指定位置与清醒军交货,骨雕虽是极恶之人,却也说话算数,从来没在税收上为难过我四方城……”
“虽然我没资格为这件事发表言论……”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你不要以为这是一种难得的默契,因为从来话语权都掌握在强者手里,清醒军今天可以与你们达成某种默契,明天便能因为一件非常小的事情,撕毁这一纸协议,或者连协议都算不上。”
“你说的对。”白墨点头道:“四方城的确不能在这样下去了,这也正是我想将蟑螂敢死队留在四方城的原因所在。”
“你是想,让我们去对付清醒军?”我冷笑道:“白墨城主,你不会以为知道这些,我还能答应你吧?”
“不。”白墨摇了摇头:“清醒军是一支数百人组成的,训练极其有素,且武装装配十分精良的,可以称的上是真正的军队,没有人,至少是在犁城的地界上,没有人能撼动他们的统治,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我当然不会让你们去送死,我白墨还没这么歹毒……”
“那你是想……”
“想要保持我四方城安居乐业的现状,除了和清醒军妥协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融入到他们其中,将四方城变为清醒军的一部分,只有骨雕认可了四方城是清醒军的一部分,不仅能一绝永患,还能得到清醒军的庇护,使的城内幸存者,仍能以现在的形式存在,也许还能变得更好……”
“抱歉……”我站起了身,冷声道:“白墨城主,我不得不中止我们的对话,之前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但现在看来,恐怕是我错了,一时委曲求全尚能理解,但你妄想成为他们的一部分,你是怎么想的?和他们一样,端起枪,举起刀,去杀害那些试图反抗的人,是这个意思么?”
“不!”白墨急切的说道:“不会是这样,四方城是不会杀人的,我们对谁都没有威胁,骨雕一定很清楚。”
“可笑!”我喝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软弱无能,偷换概念成没有威胁,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想我已经对你无话可说。”
“站住!”白墨突然提声道:“黎寻你站住!我已经把全部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好的。”我慢慢转过身,以一种玩味的态度看着面前紧张的白墨:“你办公室里应该藏的有枪吧,还等什么,我就站在这里,手无寸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