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如何安置顾茗欣,其实在回到废墟城的路上,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把她带在身边。
经历的凶险越多,越能深刻体会到自己的力不从心。
我既不是超人,也不是伟人,不过一血肉之躯的幸存者而已。
我会因为成百上千的丧尸,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而瑟瑟发抖,也会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下抱头鼠窜,身上有伤时,我会感到痛苦,因而脾气会变得暴躁不安。
长途跋涉时,我也会常常感到心灰意冷,不如就算了吧这样的念头一直纠缠着我。
我没有廉修城主夸得那般高大上,也从不是成老口中那个能看通透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连我自己也交代不清。
唯一能肯定的是,把顾茗欣带在身边,绝不是最好的选择。
她可以依旧像往常一样,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住在城主府,别说廉修和孩子认了爷孙关系,就算没有,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善待顾茗欣和孩子。
或者如果她愿意,我也会想尽办法,将她送回明光岛,重回过去的日子。
退一万步讲,这些她都不肯的话,我许以重金,将她托付给其他人,也总比胜过跟在我身边,整日遭遇各种突来的意外要好的多。
顾茗欣肯定还没搞清楚,我再次出发,根本就不是去什么明光岛,而是如廉修所言,正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我若不归便也罢了,顾茗欣跟着我一起,便是白白送死。
“茗欣,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和你说清楚……”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和她说实话,以此打消她的荒唐念头。“这次回到废墟城,也只是暂时,很快我就会继续出发,而这一次行程,比起亥城之行要凶险十倍,甚至百倍都不止,我得和你说实话,很可能我会死在路上……”
“啊?”顾茗欣张开了嘴,惊讶极了:“寻,你在说什么,什么凶险十倍,百倍……”
“此事说来话长,但我不会骗你,这一次仍不方便带上你,更何况你现在有了孩子,应该陪在孩子身边。”
“不,不是这样……”顾茗欣摇头道:“我可以带上孩子一起的,寻,不要在抛下我了好不好?”
“你应该为孩子多作考虑……”我摇了摇头:“到了外面,如果情况特别危机,我只能自保,连你都保护不了,孩子要万一有个……”
“正是因此。”顾茗欣说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孩子该怎么活?”
顾茗欣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寻,我知道的,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廉修城主之所以这么照顾我们母子,完全是因为你,可如果你不在了,他还会照顾我们吗,好,就算廉修城主他老人家仁义,继续照顾我们母子,可他现在的身体你可看到了,若有一天他不在了,这诺大个废墟城,还有谁来照顾我们母子,你可想象,到时我将面临的是什么,是被人送到交易市场,卖给下一个男人,还是被送到红灯区呢,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他可怎么活?”
顾茗欣的一番话,让我有些难受。
我虽然很想反驳她,却也开不了口。
她说的是对的。廉修之所以照顾他们母子,全因我的缘故,我从不认为廉修是个善人,他能眼睁睁看着废墟城里,烧杀抢掠而无动于衷,这样的人又怎会在意一个女人和孩子的生死。
我若不在了,以廉修善变的性格,转眼就把顾茗欣和孩子驱逐出城主府,也是极有可能的。
无所依靠的顾茗欣,若想继续在废墟城活着,必须得接受无比残酷的事实,正如她所言,母子分离,她则被卖给其他男人,被当作性努,毫无尊严的苟延残喘,或者在红灯区,每日昏昏欲睡的张开题,迎接一个又一个无比粗鄙的男人,临了还得跪下感谢那些粗鄙的恩客。
她若活的坚强,这样也能活下去,可孩子则是死路一条,废墟城中从来没有弃婴能活过第二天。
“寻,求求你,别再抛弃了我了,好吗?”顾茗欣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衣袖,早已哽咽不止。“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没日没夜的都睡不好,总是梦到你出了意外,再也回不来了,我就会哭,一直哭,怎么也停不下来,你不知道,就在刚刚夏灵妹妹找到我时,我有多开心,有多激动,心都快跳出来了,知道你回来,彷佛我的整个世界又重新被点亮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一定会伸出怀抱,把我保护在怀里。没有人能替代你,没有人……”
“可孩子……”我很纠结,也很痛苦。
“我是孩子的母亲。”顾茗欣擦了一把泪水,坚定的说道:“请你不要低估一个母亲的能力,只要我活着,孩子就能一直活下去,所以黎寻我会紧紧的跟着你,因为只有跟着你,我才能活下去,孩子也才能一直活下去……”
这是什么逻辑,我竟被堵的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原来顾茗欣的口才这么好的吗?
“寻,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顾茗欣突然开心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你也舍不得我,对吗?”
“我……”我张了张嘴,见顾茗欣这样,又气又好笑。
“这件事,暂时先不提,容我再仔细想想……”我说:“人总是经历的越多,胆子越小,只因为慢慢学会了畏惧,茗欣,我明白你的难处,但同时也希望你能多体谅体谅我,这次出行不会是我一人,我得和大家商量商量,问问他们的意见,毕竟也要为整个团队考虑,你说呢?”
“没问题。”顾茗欣点了点头,接着掰着指头数道:“夏灵妹妹已经答应了,接下来我会去找梅医生,还有黑虹姑娘,他们都是女人,一定能理解女人的心声,接下来我还会去找董然,董青,然后吴彦祖,小金子,还有……”
“等等。”我皱起了眉头:“你先别忙着数,我怎么有一种被套路的感觉,你刚才不是还在问吴彦祖是谁么,怎么一转眼,就能把大家的名字都念出来了,什么情况?”
“夏灵妹妹告诉我,不能出卖她,所以我不会告诉你,是夏灵妹妹告诉我的。”顾茗欣眨了眨眼睛:“反正话你已经说出口了,只要能争取到大多数人的同意,你就必须履行承诺。”
“好啊!”门突然被推开,夏灵抱着一个婴儿出现在我二人眼前,气鼓鼓的撅着小嘴,瞪着顾茗欣:“顾姐姐你可真行,转眼就把我给卖了,枉我那么信任你,哼……”
“孩子……”我伸了伸手:“把孩子给我看看。”
从夏灵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婴儿,有那么一瞬间,我与那双眼睛四目相望时,竟感到了一阵颤抖。
就像是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脚底升起,穿过脊椎,直冲向天灵盖。
好漂亮的眼睛,白洁处一尘不染,黑瞳闪着晶莹的光,一眨不眨的望着我,从起初的疑惑,到好奇的观察,再到露出善良的笑意。
他蜷缩着小手,慢慢的向我脸上探来,嘴里还发出咦咦的小声响。
我把他抱的凑近了些,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很害怕,用小手若有若无的推着我。
我嘿嘿一小,婴儿愣了许久,在我笑完很久后,他突然也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怀抱婴儿,动作生疏,手忙脚乱,可抱上就不愿再撒手了。
那双眼睛干净的,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久久的凝视着他,他也久久的凝视着我。
原来,这世上竟有这般美好。
……
顾茗欣和夏灵在一旁你追我赶,闹个不停,过了很久还没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走出来,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敲了敲门,进来两侍从,说是城主大人吩咐了,让我们去到二楼大厅,将在那里为我们大家举办一场回归晚宴。
一听说有好吃的,夏灵就顾不上跟顾茗欣闹腾了,从我怀里抢似的抱过了孩子,接着就先一溜烟的朝二楼跑去了。
顾茗欣在身后追赶着:“别跑那么快啊,慢一点,小心孩子……”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回头往了一眼奢华大房间,竟觉得有些可惜了,廉修这老狐狸故意把房间腾出来给我和顾茗欣,意思很明白。
若不是夏灵这丫头从中作梗,说不定已经成了。
想一想,我和顾茗欣虽然很亲近,却从未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过去因为她怀孕的缘故,但要说不想,那是假的。
顾茗欣是我偏爱的那种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