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船回到车站时,时间已过去了一整夜,董青等人早已等的心急如焚,生怕我们出了什么意外。
也确实出了意外,但此间说来话长,当务之急得趁着雨小了很多,赶紧先离开阳城再说。
阳城这种鬼地方,看似平静,可谁又敢说平静之下藏着多少惊涛骇浪,一个老旧的住宅小区,就差点让众人翻了车。
大部队此时剩余二十六人,冲锋舟能容下十人,每艘充气船则能装下六人,除了坐人以外,还剩下两艘充气船,刚好可以用来装载各类物资箱。
随后再将充气船用绳索,连接在冲锋舟的后尾勾上,依次相连,将所有的充气船连成排。
冲锋舟在船队最前列,除了向前开路以外,更主要是为后面的船队提供动力。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吴彦祖重新回到驾驶座上,手动拉响发动机后,大手一摆吆喝道:“小兔崽子们,都特娘的坐稳了,且看老祖带着你们乘风破浪!”
我坐在紧随冲锋舟后的充气船,也就是二船上,只觉身子猛的向前一蹿,紧接着冷风劈头盖脸的灌来,鼓噪的发动机声,参杂着越来越大的风声,水面正在急速的后退。
身子刚刚扶稳些,前面的冲锋舟猛然摆尾,一大片水花披头盖了过来。
“吴彦祖,你够了!”趴在我旁边的董青,早已成了落汤鸡,指着前面骂道:“你他娘的诚心的是吧,会不会开船!”
“那啥……”吴彦祖喊道:“前面有个大树桩,比如要提前绕过去,马上就要进入城区了,进了城区,到处都是高楼,各种拐角街道什么的,你们后面的一定要扶稳了,重心落下去,不要站起来,小心甩尾!”
话音刚落,冲锋舟又猛地打了一把方向,后面的船几乎擦着树桩划过去,众人跟着惊呼连连,骂声不断。
吴彦祖驾驶水平只得商榷的同时,水面上看似平静,其实到处都是各种暗桩,吴彦祖也是迫不得已,才驾着头船扭来扭去。
毕竟在水面以下,曾是一座承载着人类文明的城市,虽已过去了二十多年,但仍残存着各类遗迹,有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水面,等真正接近时才发现,竟是一座倾斜坍塌的楼房。
本以为乘坐救生船离开阳城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但真正亲身经历后,才发现简直就是一趟要命的旅程。
我们前面的船还好些,跟在船队后面的四船,五船上的人,尤其每次转向,他们摆动的幅度最大,没一会儿就把人晃的晕头转向,好些人早已吐的一塌糊涂。
最轻松的莫过于头船冲锋舟上的人,除了吴彦祖外,梅医生,怪仨儿,夏灵,以及几名受伤的新城弟兄被安排在了上面。
我和董青跟在二船,负责看管连接冲锋舟与充气船之间的绳索,不至于出现断裂的意外发生。
城市的道路早已被淹没,船队穿梭在城市间,全凭着吴彦祖的个人经验,不断的调整着前行的方向,也不知过了多久,冲锋舟终于趋于了相对平稳的状态。
头顶飘着的雨,越来越小,曾有几个小时,甚至都没下了。
众人躺在各种的位置上,听着耳边的水声,慢慢了睡了过去。
我用对讲机询问了一遍各个船上的情况,再得知一切正常后,回到了座位上,突然很困,眼皮越来越重,便蜷缩着躺了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时常会从各种噩梦中惊醒,睁开眼,仍是滚滚远去的水面,以及发动机嗡嗡的声音,几次三番后,越来越困顿,最后一次闭上眼,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吴彦祖将众人一一叫醒时,船停在了一个半坡上,往回看,是一片无比壮阔的水域,一直延申到视野的尽头。
往前看,已被丛山挡住了去路。
“什么情况?”我揉了揉眼睛,做了起身。
“咱已经来到了上游位置,右侧五公里处是一个水库,往左是更高的山峰,眼下只能停到这里了。”吴彦祖解释道:“水库和山峰都无法翻越,水路也就走到头了。”
“离开阳城了吗?”我问道。
“别说阳城了……”吴彦祖信心十足的说道:“老祖可是开足了马力,一路狂奔了五六个小时,按照时间和距离判断,恐怕连后面的岗城都过了,但要说具体到哪儿了,你们瞧这荒郊野岭的,老祖心里也没个谱啊。”
“老祖,你可真行。”董青气急反乐:“爷们儿寻思着,原来你根本就不认路啊,只管往前开,不管走的对不对,这下好了,咱真就被带到沟里去了。”
“你小子睡的最沉。”吴彦祖不高兴了:“就你呼噜声打的最响,你也好意思哔哔?”
“行了,别争了。”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朝环视了四下一圈。
回头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水域,也就是我们来时的方向,往左是连绵不绝的山峰,往右是逆流的水面,也确实像吴彦祖所言,我们此时最好的出路,就是眼前这一片起伏还算平缓的半山坡。
想要弄明白此时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就只能翻过半山坡,重新找到有着人类残留的文明遗迹。
此时天色正值晌午时分,光线很好,不冷不热,正是赶路的好时候。
于是众人先一步将各类物资箱从穿上转移到了山坡平地处后,再次回到停船的位置后,反而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
水路已走到尽头,冲锋舟便失去了他的价值,带上它只能成为沉重的累赘,最终只能选择将油箱中剩余的油抽出后,将冲锋舟丢在了原地。
至于其他五艘充气船,就很好处理了,放掉气囊后,将它们对折卷起,跟随物资箱一并带走。
充气船的材质本就是轻便,防水的材质,带上它们不仅不会成为负担,反而还能带来很多便利,比如雨再次下大时,只要将它们撑开,反扣着,众人便能躲在下面遮风避雨。
到了休息的时候,也能将它们四面垒起来,形成一个简易的帐篷。
山路难行,尤其是在雨天。
走在前面的人,相互搀扶还好一些,但落在后面背负物资箱的人,却是十分难受。
从亥城码头离开时,我们总共带了三十多口物资箱,后来经一路消耗,离开江城时,只剩下七八口,而在老魏那里时,又补充了一大批物资,重新将物资箱的数量增加到了十四口。
每口物资箱,大约有七八十斤重,两个人同抬却也不是太重,然而随着大部队不断的减员,我们此时剩余的人数仅为二十六人,此时我们几乎每个人都必须要分担物资箱的压力。
像董青和我这样身体素质较好些的,用粗壮的木棍做成扁担,也能同时挑起两口箱子。
但多数人,还是需要相互配合,以轮流担负的方式,扛着物资箱前行。
即使担负这些物资箱爬山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但也没人提出将物资箱丢弃,谁都知道里面装着的,绝不是一些冰冷的物件那么简单,它们是支撑着我们能否继续往前走,能走多远的关键所在。
庆幸的是,吴彦祖所选择半山坡算不得陡峭,翻过一道山梁后,眼前已出现了一道道的盘山公路,一直不断的向前盘旋着前行,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我滴个娘啊。”董青喘着粗气,望着前路:“爷们儿到现在才明白,啥叫望山跑死人,这特娘的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你快知足吧。”黑虹说:“只要有公路,就说明离城市不远了。”
“唉,此时此刻,要是有个车队该多好啊……”吴彦祖摇了摇头:“老祖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是经不起瞎折腾咯。”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喊道:“好了,休息的差不多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就别想着有车队了,咱再咬咬牙,只要走出这段山路,一切就明朗了。”
身后的山道越来越远,而山间公路已近在眼前。
让人感到欣慰的是,这是一条难得一见的完好公路,至少从表面上看,破损的地方却是寥寥无几。
“嘿,真稀奇了。”锁子在公路上跳了几下:“咱这一路没少遇到公路,除了死城和江城那是专门被人修整过的公路,其他大部分公路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断裂很严重,有的都不出是公路了,你们瞧,咱眼前这条路,被雨水一淋,看起来就跟新的似的,这也太奇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