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青打完了弹匣,从我手中抢过枪,发疯一般追着摩托车队打,然而摩托车队并未还击,只是依旧围着我们转,摆出的是有持无恐的戏耍姿态。
至少二三十辆组成的车队,此时也已经压在了摩托车队身后,远光灯汇集在了众人身上,照的人完全睁不开眼睛。
摩托车队慢慢的停了下来,叫骂声,戏虐声渐渐停了下来,随即十几辆摩托车同时调转车头,将车灯印在地面上,左右前后印出了一条明亮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门从左右被人打开,一只蹭亮的黑色皮鞋踩在了地面上。
“古圣人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男人低着头整了整衣袖,嘴里似在自言自语着。
尽管我从未见过常悲天,但他慢慢侧过头朝我看来,并露出如邪魅一般笑意的那一刻,我便断定了是他。
男人梳着背头,乌黑的发色中隐隐参着几根白发,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西装,身材魁梧挺拔,目测至少有一米八五往上。
侧着脸,更显轮廓分明的五官,一眼看不出年龄来,看仔细了,从他的眼角处,还是能隐隐看出岁月的痕迹。
一张带着浅笑的笑脸,嘴角处还能看到酒窝,连带着两道浓眉也泛起了柔柔的涟漪,仿若一直带着笑意,这笑意若有若无,却又令人无法忽视。
他慢慢的转过了身,目光掠过身边人,很快放在了我身上,那目光似乎感受不到一丝侵略性,带着柔和,善意,一恍惚,我竟有些错觉,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否则怎会如此相熟。
我确定他一直在看着我,一直带着莫名的笑意,慢慢的朝我靠近。
我手中垂着的枪,下意识的抬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然而下一刻,当我看到常悲天背后跟来的其中一人时,我竟彻底慌了神。
竟然是向虎!
他居然还在为常悲天撑着伞!
更令我感到无比震惊的是,向虎看着我的眼神,居然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充满了愤怒,他到底在愤怒什么,有什么资格愤怒,这个叛徒,四方城的叛徒!
从震惊中回过神后,更多的是释然,已经无需再多解释,我们之所以走到一败涂地这一步,向虎居功甚伟。
“站住!”董青从背后抽出砍刀,横在众人身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来人:“爷们儿以为你有了不起的手段,原来靠的是个二五仔,废物,全她吗的是废物!”
“董青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嘛。”常悲天耸了耸肩,指了指董青:“要说蟑螂敢死队,我最欣赏的,还得是你,董青,怎么样,考虑考虑,来我的左右,至于你说的这个二五仔嘛,你说了算。”
“说你妈啊!”董青怒吼道:“你要是个爷们儿,就来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别说废话,敢是不敢!”
“给脸不要脸!”紧跟常悲天左侧一人,突然拔出了枪,说着话已开了枪,然而常悲天动作更快,随手轻轻一打,那人手中的枪便立刻脱手,但子弹已经射了出去,紧靠着董青的我方一名战士,捂着胸口应声倒地。
“你是不是过分了?”常悲天看了眼开枪之人,那人噗通跪了下去,瞬间额头布满了汗珠,低着头紧张的直哆嗦:“首……首席,他,他出口……”
常悲天并未听他的解释,看向我:“黎队长,在下向来最是讲规矩,手下犯了错,不小心杀了你的人,一命还一命。”
常悲天说着话摆了摆手,又上来两人,提着那人朝我们快步走来,随即直接丢在了我的脚下。
“秃噜皮?”我身边一名战士似乎认出了对方:“没错,队长,他就是秃噜皮!”
“是是,我是秃噜皮,以前你们四方城都是我在照顾着,求求你们了,不要动手,只要你们肯放过我,首席他……他就不会,不会……”
看着脚下乞求之人,我一时心乱如麻,据我所知,秃噜皮一直都是常悲天的心腹,只因为开枪误杀了我方一人,便被常悲天提到面前,任由处置,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再次看向常悲天,他仍带着如面具一般的笑意,朝我点了点头。
我握着手里的枪,几次想提起来,却犹豫不决,因为实在搞不明白常悲天这么做,究竟是在试探,还是纯粹在找借口,若我真的杀了秃噜皮,之后会发生什么,谁敢保证。
就像此时,常悲天明明就在我眼前十几步外,我有充足的机会,先抬枪杀了他,但我始终没有这么做,我必须承认,我不敢轻易这么尝试,杀了他或许容易,可结果一定是,今晚将有无数的人,要为常悲天陪葬。
当下局面再清楚不过,我们手中的枪,早已不是武器,常悲天慢慢朝我们走来时,眼神从未瞥向过我手中的枪一眼,他有足够的自信,断定我不敢轻易开枪。
“早在西京城时,便有人告诉我,黎寻此人心肠柔软,优柔寡断,不善杀伐,我还有所迟疑,现在看来,所言非虚,黎队长,他杀了你的人,你杀了他为自己人报仇,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再犹豫什么呢?罢了,是你不杀,却不能怪我。”
秃噜皮一听,赶紧爬起身,屁滚尿流的就朝对面跑去,我咬了咬牙,再次抬起枪口,手扣着扳机,仍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就在此时,董青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枪,想也不想,冲着秃噜皮背后连开数枪。
尽管董青的枪法很烂,但数枪过去,秃噜皮还是应声倒地,在地上艰难的爬了两步便一命呜呼。
“偏就杀了,你拿爷们儿怎么着,横竖大不了一死,来啊!”董青还端着枪,枪口已经瞄准了常悲天。
常悲天却没有一丝慌乱,反而鼓了鼓掌,朝身后一众手下瞥了眼:“你们都该学着点,董青兄弟看似最不讲规矩,但其实最讲规矩,一命偿一命,合情合理,黎队长,你啊,远不如董青兄弟实在。”
常悲天招了招手,从后面抬了一张单人沙发,他慢慢的坐了下来,低着头半响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忽然,常悲天抬起了头,眼睛盯向我,缓缓开口道:“黎寻,骨雕,骨老板近来可好?”不等我回话,他忽然又笑了,摆了摆手:“哦,差点忘了,这个问题不该问你,去,把骨老板请上来。”
“骨雕在你们手上?”董青蹬大了眼睛,大声喝到:“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不着急,今晚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算一算这里面的账,放心,我是最讲规矩的人。”
看着骨雕被人架着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彻底慌了,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这……这怎么会……骨雕,你怎么……怎么会……”
“队长……”骨雕双手被捆在身后,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淤青,看来没少遭毒打。“是我没用,没能护住转移人群,还连累了你们……”
“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愤怒的冲着常悲天怒吼道:“四方城那些老弱病残你都不肯放过,你却还要口口声声说你最讲规矩,你的规矩就是冲着那些手无寸铁,没有丝毫反抗之力人去的?”
“向虎,一定是向虎,你这个狗杂碎!”董青刚抬起枪,四周同时立起一排枪,指向这边,我赶紧上前,死死的按住了董青的手,冲他摇了摇头:“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看来黎队长对我误解很深啊。”常悲天笑了笑:“你看我像是欺负老弱病残的人吗,最近天气不太好,明明有家,为什么要漂泊在外,黎队长这么安排是不是欠缺考虑啊,我自然是愿意做这好人,将他们重新带回四方城,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地方去,想想此时,他们应该过的比我们好,至少睡的踏实,不是么?”
“你……”我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骨雕回道:“队长,他没胡说,转移人员已经被带回了四方城,暂时是安全的。”
“你说要算账,那好!”我紧盯着常悲天,指了指身后人,开口道:“那就先来算算你清醒军在犁城地区犯下的种种罪行!”
“你看,你又要代表正义去消灭某一方了。”常悲天摊了摊手:“在慕斯镇的时候,你是这样,怎么来到这里,还是没有一点长进,黎队长你想这么聊,那也行,不如你先证明给我看,你的正义体现在什么地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