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岩祖的话醍醐灌顶一般将我浇醒，是的，事情已然做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该生出该死的恻隐之心。
无论方疤子怎么说，他都是清醒军的人，而我则代表着四方城，水火不容，这一点不可更改，换而言之，我们的立场不同，方疤子只能是敌人，不可能成为朋友，也更不可能是兄弟。
我这次放过他，很可能他转身就带更多的人将我们在半路堵死，到时他是否又能放过我们？
我不确定，对于不确定的事情，就不该心存侥幸。
“向虎，我去方便一下，你帮我照顾好方疤子。”说着话，我迎面走到向虎面前，朝他手里塞了带粉末的纸袋，按了按他的肩膀，向虎不傻，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与他擦肩而过，匆匆离开了现场。
吴岩祖这老头在现场倒也无所谓，反正他自己无所谓，一张老脸没啥抹不开面子的，前一秒还是他的粉丝，下一秒就能把人直接给弄死。
我离开主要是不想再听方疤子继续啰嗦下去，他说的很多话，其实我都很难去反驳，也正是因为矛盾的心情在作祟，导致谈话始终没得到应该有的效果，不如让向虎和刀子去问，至于怎么逼问，眼不见为净，他也求不到我头上来。
我蹲在路旁，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点上，这还是上次从化工基地收缴的战利品之一，每次都要故意躲着吴岩祖抽。
方疤子说的话还是具有很大的信息量，需要我仔细地去揣摩。
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清醒军的前身居然是西京城来的人，小队虽然没有直接和西京城的人打过交道，却也听说过他们不少事，算起来，小队当初大闹世界洞，的确让西京城渔翁得利，也算是变相的帮助了他们。
但我很清楚，绝不能因此，就认为人家就一定会感谢你，对你礼让三分，现在是末世，亲人之间到了你死我活时都不讲联系了，更别提西京城那种利益错综复杂庞然大物的势力组织，落到他们手里，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我从心底是不相信方疤子关于将小队引荐优待等说辞。
更别说，此时的清醒军，已然和慕斯镇时的西京城，有着截然不同的面貌。
以往的西京城我只是道听途说，不便做直观的评论，而眼下的清醒军，我不仅道听途说了各种版本，还亲自参与了与他们的战斗，四方城的民众被剥削压榨的饥肠辘辘，这是事实，从化工基地解救出来的那些幸存者，几乎每一个都在声色泪下的控诉清醒军的斑斑血案，这也是事实，之前那个小六，不把四方城的人当人，一口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这也是亲耳所闻。
所有的事实都指向了清醒军残暴肆虐的一面，当然，我能做出这样的评价，其实已经在心里做出了自我的判断，和坚定的立场。
是的，我过去所经历的一切，所感悟到的一切，都不允许我和清醒军这样的势力同流合污。
而清醒军对待犁城终多幸存者营地的态度，则证明另一个事实，不是他们的朋友，那就一定是敌人，而那些被他们牢牢控制的营地，那些幸存者们，既不算朋友，也不算敌人，在他们眼中只是猪狗不如，随时都能宰杀的牲口。
因此，既然注定无法成为朋友，又不想成为待宰的牲口，就只能成为他们的敌人，别无选择。
我想，其实我的态度一直都没变，之所以会陷入深思，只是没理顺问题的本质，想明白后，心里顿时也轻松了不少。
“狗日的！”我正低头想着心事，吴岩祖骂骂咧咧的就冲我来了，指着我手上正燃着的烟，骂道：“你这小王八犊子，什么时候开始吃独食了，拿来！”
“真就最后一根了。”我摊了摊手，吴岩祖冷笑了一声，直接把我扑到，顺着我上下衣就开始摸，没一会还真让他给发现了剩余的半包烟：“好的不学，净学老祖那一套，还最后一根了，前几天就发现你小子身上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当时就留意上了，这下被抓了个现行还他妈的不老实，这半包烟就当孝敬老祖，没收了啊！”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他要是董青还好了，我能直接破口大骂，关键他是吴岩祖，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老家伙，除非跟他动手，否则他说啥还真就是啥，算了，就当孝敬他了。
“怎么样？”我指了指后面：“有没有问出来？”
“早就交代了。”吴岩祖点着烟，抽了一大口：“烟不错啊，哪儿来的？”
“别废话，到时候带你去残手党，管号国多要几包，先说正事，都问出什么来了，你不在那边盯着，跑这儿干什么？”
“人一口一个老祖的叫着，能抹开面子么，你还说呢，就你小子没良心，烂摊子一丢跑的飞快，老祖要不是替你操着心，也早闪人了，唉，这都说啊，将军有错，士卒无罪，将军指哪儿打哪儿，士卒能咋办，这方疤子可惜了，那小子心眼不算坏，就是跟着清醒军打仗没得选，但立场不同，只能是这个结果。”
“谁要听你在这儿感慨了。”我起身道：“都交代什么了？”
“刀子硬掰着人方疤子的嘴，把一整包毒药粉给灌了下去，之后又是拳打脚踢的，虐的不行，啥都交代了，你小子想打听的私人府邸，是在犁城格马山附近，听方疤子说，他只过去一次，但到了山脚下就没能上去，远远的看山头有灯光，那府邸应该就在山头附近了。”
“那就好。”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去把向虎叫上，咱先开车上把人带回四方城再商量。”
吴岩祖问：“清醒军那帮人怎么说？”
“先一并带回四方城，关起来再说，以免走漏风声。”
“你小子，老祖说的是被喂了毒药粉的那几个人，老六那四个加上方疤子，怎么处理，带回四方城万一毒发暴毙变丧尸了就太难看了，照老祖说反正人已经救不活了，倒不如直接给了干脆得了。”
“谁告诉你救不活了？”我耸了耸肩，吴岩祖愣了好几秒，追了上来，瞪大了眼：“啥意思，黎寻你到底啥意思，快说！”
“喂他们吃的压根就是什么毒药，而是白墙灰，还能是啥意思。”
“白墙灰？”吴岩祖撇了撇嘴：“你小子又在说笑了，要真是白墙灰，你刚才还不忍心给方疤子喂，难不成也是装的？”
我继续耸了耸肩。
“真是装的？狗日的，你连老祖也跟着一起瞒？”
“做戏做全套嘛，连你都瞒住了，那他们肯定就信以为真了，你说呢。”
“敢情星野真弓那小娘们儿也在演啊，黎寻，你小子，老祖真是服了。”
“那倒没有。”我说着话，从贴身衣兜里小心翼翼打开几个药包，拆开其中一个，凑了过去：“闻闻。”
“卧槽，什么味啊这么冲，不是吧黎寻，你和星野真弓到底在搞什么把戏，老祖怎么越来越糊涂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现在闻到的是货真价实的毒药粉，星野真弓也确实配出了毒药，不过药效嘛，就没我之前说的那么夸张，顶多是让人浑身无力，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萎靡且伴随腹部阵痛的效果，要不了人命，索性我就把真货给藏起来，搞了点白墙灰，反正看起来没啥区别，故意夸大其词，效果未必比真药差到哪里去，想一想，你说的其实没错，将军有罪，兵卒无错，咱犯不着跟他们这些跑腿的为难不是？”
“你小子兜了这么大圈子，敢情一直在憋着呢，黎寻你可真行，连老祖也蒙着！那也不对啊，其他人绕了还说的过去，那老六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被喂了药粉了几次还想着害咱。”
“那我能饶得了他吗，喂他吃的是真药，估计这会儿药效也该发了。”我拍了拍吴岩祖：“行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走吧，咱还是得抓紧时间赶回四方城商量对策。”
“黎寻，老祖越来越看不懂你小子了，打起帐来没见你小子手软，怎么这会儿了反而做起菩萨了，照老祖说，你就是把他们全给弄死了，谁还能说你一句不是？”
“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些人本性并不坏，就像骨雕一样，用他的话说，就业环境有限，没得选，我经常在想，如果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会不会一切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