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眼前的谢余城,已是无比的陌生,他很得意,不时的扬动眉梢,是的,他应该得意,我败得彻底,败得一塌糊涂,若此时我手上有枪,不,哪怕有一把匕首,我真的会忍不住当场给自己一个结束。
没有比这种被人当面一遍遍的羞辱,践踏,蹂躏,让人更加记忆深刻的感觉了。
情绪始终处于崩溃的边缘,但必须强撑着,身后还有五六十人,他们此刻都是被常悲天握在手里的人质,我有罪,以死谢罪已是一种奢侈,只求尽可能的,用自己的这条烂命,去争取更多的人活下来,如果还有可能,还有机会……
“走马兄,我还是愿意称你为走马兄,你……”
我立即打断了谢余城接下来的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但是,请不要再如此称呼,你不配。”
谢余城愣了愣,随即好一阵大笑,忽然指向我:“好你个黎寻,都到现在了,还摆着这副嘴脸!”谢余城转身弯腰对常悲天说道:“首席大人,属下觉得此人,仍具有一定的威胁,断不可留,不如……”
“你的建议是好的。”常悲天起身说道:“但就这么结果了此人,他临死仍心有不甘,岂非我之所愿,这犁城终究还是不安稳,势必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黎寻,于我有何益?”
“是,是属下愚昧!”谢余城头放的更低了,连声恭敬的说道:“首席大人高瞻远瞩,非我等凡夫所能千分之及。”
“所以你终究只能是一个狗头军师。”常悲天瞥了谢余城一眼,慢慢朝我走来:“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尚可,不足成大事。”
之前还十分得意的谢余城,被常悲天当众数落,只看出了惶恐,却没一丝不满,连连一边称是,一边朝后面退去。
“黎寻,我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常悲天就站在我的面前,距离我只有两步的距离,换做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个敌人,在这么段的距离内,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突然发难,先控制住对方以此要挟。
然而这一次,我的身体僵硬的,像是失去了直觉一般,面对常悲天的步步逼近,竟真切的感受到了难以启齿的畏惧,我的额头和后背同时在渗出冷汗,脚下不受控制的想要往后退。
常悲天的身高只比我高出半指,可近距离之下,我却能感受到如同阴影一般的笼罩,这是一种无比巨大的心理压力。
“跪下!”谢余城突然指着我大喊道:“首席大人问话,你有什么资格对视,跪下!”
常悲天双手撑着满是鲜血的棒球棍,就立在我眼前,皱着眉头看着我,不动声色,无声胜过有声,我努力使自己表现的镇定一些。
之前我向他跪过,但那是为了救董青,救吴岩祖而故作的乞求状,为了他们没有什么我不能做的,我不会为此而感到羞耻。
可此时却完全不同,我若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向他跪下,则代表着,我彻底认输了,从此将臣服于他。
此次行动一败涂地,事实摆在眼前,败局已定,且不存在任何翻盘的可能,我可以认输,也只能认输,可让我下跪臣服于常悲天,这已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从某种意义上,是认同了常悲天的所作所为既是正义,从此即便我活着,也必将自我扭曲自我三观,完完全全的接受他的末世之道。
不仅仅是我,所有曾经支持我,信任我的人,他们要想继续活着,也必须接受从身心到精神的彻底改造。
至此所有人都会失去选择的权力和机会,没有希望,活着,是为了等待支配。
“我很喜欢你此时的眼神,充满了哲学思辨的意味。”常悲天看着我:“这也是我为什么能让你还活着的原因所在,还在西京城时,你所带领的蟑螂敢死队屡屡能让骨雕吃亏,这一点本就不可思议,也是少有的能让我感到困惑的事件之一……”
常悲天说着话,朝骨雕处招了招手,很快两人将骨雕押了过来,与我并排站立。
“骨老板,我记得你说过,黎寻能够创造奇迹,是一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哦对了,我还记得这话,好像还是在慕斯镇时,他屡屡给你制造麻烦时,你我一次见面闲聊时,你曾亲口说过的话,我没记错吧?”
骨雕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我说过。”
“我想,这也是你多次明明能轻易干掉他,却每每都选择放他一马的原因所在,对吧?”
骨雕侧过头,没说话。
常悲天拍了拍骨雕的肩膀,笑了笑:“骨老板,不用紧张,说这话的意思呢,其实是在表达认同,我从一开始的不解,到如今,越来越能体会到你当初的感受,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这么做是对的。”骨雕认真的看着常悲天:“你我都做了太多错事,早已身不由己,很难再回头,可黎寻他们不一样,这世界也许没有希望,但也许有呢,我们看不到,寻不到,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如今有人正在拼尽一切的去做这件事,就当是满足好奇心,让他们去试试吧。”
“那个叫怪仨儿的,当真有什么特别之处?”常悲天皱着眉头,等待着骨雕的答复:“你知道的,我一向对欺世盗名之徒不留余地。”
常悲天突然提到怪仨儿,使我心头不由一紧,之前我几次忍不住都想问他,怪仨儿和董然有没有在他手里,但又害怕他并不知情,问了反而平添事端,现在看来,他早就知道怪仨儿的存在,但好在,似乎对怪仨儿的了解不多。
骨雕看了看我:“是,我见过他,并且在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像他那样……”
“先稍等。”常悲天立即打断了骨雕的话,表情变得严肃了许多,他看了看四周,转身朝远处的停靠的车队方向走去:“你们俩跟我来。”
我和骨雕跟在身后,他凑到我耳边小声道:“黎寻,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能让你活下去,你也必须活下去,听明白就点点头……”
“我想知道……”我小声道:“怪仨儿和董然他们……”
“别担心……”骨雕沉声道:“据我所知,常悲天很早就派出了人,满世界的搜寻怪仨儿的下落,至今也没得到他们的下落,黎寻,这也是你现在还能活着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但我希望你能明白,常悲天不能以常人思维理解,这一点无法成为要挟他的把柄,我能说,你却不能,小心适得其反,总之,接下来,你少说多听,要用心去理解……”
我点了点头,骨雕也不在说话,很快我和他一道跟着常悲天上了其中一辆商务车,上车前常悲天屏退了左右,并让手下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车上只有我和骨雕,以及对面坐着的常悲天三人,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有自信,认为我和骨雕不会同时在车里向他动手,车内空间有限,再加上他为了防止说话被其他人听到,屏退了左右,此时我和骨雕以二敌一,怎么想都能轻易将其控制。
但这个念头只在我脑字里一闪而过,很快便认清了现实状况,吴岩祖,董青,夏灵,单薇,以及五十多名跟随我们的战士,现在都是常悲天的人质,我们这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以常悲天之前的手腕,我不敢,连这方面的心思都不该有。
他可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杀光所有的人质,只要他高兴。
“说吧。”常悲天看向骨雕:“接着你刚才的话。”
骨雕点了点头,解释道:“像怪仨儿那种介于人和丧尸之间的存在,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无论怎么观察,只有两个字……”
常悲天翘了翘眉:“什么?”
“荒谬。”骨雕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荒谬,我曾亲眼目睹过,他在尸群中悠然自得的穿越而过,且毫发无损,丧尸似乎视他为同类,又好像视他为无物,很难形容的感觉,必须要亲眼目睹才能体会,不仅如此,他在集中全部注意力的前提下,甚至还能短时间的操控某些丧尸……”
“操控丧尸?”常悲天来了兴致般,将信将疑的问道:“这也是你亲眼所见?”
骨雕耸了耸肩,示意左右:“这种时候,我何必自讨苦吃?我所说的都是事实,关于怪仨儿,过去在赏金猎人圈里传播的很广,比如什么隐身术,心灵感应术,丧尸召唤术之类的,虽然传的很夸张,但真正目睹后,就会明白,这些传言绝非空穴来风。”
“没了?”常悲天似乎很不满,摊了摊手:“这些听起来是很奇妙,然而,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