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曾经多次质疑过谢余城,但打心眼里,我宁愿相信他,然而当事实如耳光般次狠狠的抽打在脸上时,我有些懵,有些不知所措,缓缓地摇着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依然能从他的表情中,感到到与之前几乎无二的坦诚,谢余城相貌并不出众,国子脸,额头上布满了一道道的皱纹,两鬓略有斑白,这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相许多,与人对视时,目光炯炯有神且鲜有闪躲,总能给人一种心怀坦荡的认知。
直到真相逐渐被揭穿,事实摆在眼前之际,我始终不愿相信,此次行动一败涂地的原因,竟是出自谢余城之手笔。
我错愕的望着他,直到他的笑容慢慢变的阴森诡异,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站在我的面前后,我张了张嘴,却无力的垂下了头。
“走马兄,事已至此,我也很难过,你还是要想开些的好。”谢余城叹了叹气:“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枉在你我相识一场,我会一一向你解惑。”
我抬起头看了谢余城一眼,苦涩的摇了摇头:“事已至此,羞愧难当,无话可说。”
“唉……”谢余城蹲在了我身边,缓缓开口道:“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以当时呈坎村的攻守情况,你也难做,别人不理解你,我却最清楚不过,你想啊,残手党的大部队,正在被我清醒军围困着,而你们这两百多兵力的部队,又是如何凭空出现的?很容易就能猜到,必然是从四方城带出来的部队,四方城的部队又是从而何来,无非是你们加紧练出来的一支临时武装队伍,这是我最初的判断,当然这里面也出现了一点小小的误判……”
谢余城见我没说话,似乎兴致更浓了,自说自话似的继续解释道:“真正交上手后,我才意识到,你们这支部队不简单,里面居然还有不少战场经验十分丰富的残手党人,可是就算是这样,走马兄,你凭良心说,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定能吃下呈坎村这个据点,恐怕不能吧,你们的部队战斗力层次不齐,厉害的也就那一群经验丰富的残手党人,当时的那场战斗,你们很聪明,采取的是不断骚扰的战术,这样的战术用来困敌,弱敌是很好,但同时在你们不断出手的过程中,你方战斗人员的真实水平就露馅了,老实讲,即便当时你们真就不管不顾的发起总攻,我也有信心将你们挡在据点之外。”
“是……”我难过的点了点头:“如果我当时换位思考,再想清楚些,应该能想明白这一点,也就能想到,在当时的情况下,你们其实没必要主动提出谈判的请求……”
“话虽如此,但你们毕竟是攻方,作为统帅的你,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看似你们掌控了局势,但其实你们才是被动的一方,当时撤了就等于认输,损失惨重回去无法向四方城民众交代,更重要的是,你这统帅的威望恐怕要大打折扣,刚刚成立的入世军也许就要散了,正因如此,真正想寻求谈判解决问题的,是你们才对,所以当我抛出橄榄枝后,走马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立即死死的握住了,也是从那一刻起,你便彻底掉入了这个圈套。”
“原来……”夏灵呼吸急促的说道:“原来,你们竟然一直都在钓鱼……”
谢余城赞赏的看了眼夏灵:“说钓鱼其实也没错,主要是你们这群鱼儿实在太过狡猾,夜袭别墅山,奇袭龙泉营,神龙见首不见尾,饶的人是心神不宁,于是在首席大人的授权下,我便提前给各位摆好了龙门阵,早就恭候各位大驾光临了。”
“你先等等……”吴岩祖喊话道:“这也太邪乎了吧,你怎就知道我们会攻打呈坎村据点,而不是其他目标,你们清醒军的据点足有十几座之多,难不成我们中间有人当了叛徒,提前给你们传递了情报?向虎可是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不对,不对……”吴岩祖摇了摇头:“选定呈坎村作为目标时,向虎这小子也不在现场,除了狼凯,也没前站的人参与,莫非……”
吴岩祖下意识的朝狼凯被处决的位置看了眼,不禁打了个哆嗦:“狼凯也不像是你们的卧底啊,那还有谁呢……”
“行了,你老就别瞎猜了。”谢余城笑了笑,解释道:“还真就不是卧底的事,当然了,料定你们必然会选择呈坎村作为攻击目标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清醒军的首席大人。”
谢余城说着话,转身朝常悲天行了一礼,见后者面带笑意,示意他继续后,谢余城这才继续解释道:“首席大人料定你们下个目标必然会是呈坎村,便派遣在下前往临时接管呈坎村的所有事务……”
“吗的,爷们儿早就说过,这孙子有问题!”董青骂道:“原来连他那呈坎村据点的第一指挥官的身份都是假的!”
“没错。”谢余城看了眼董青,耸了耸肩:“我的确不是所谓的呈坎村第一指挥官,承蒙首席大人信任,在下原本的身份是首席大人身边的总参,只是临时被首席大人派遣到呈坎村,执行钓鱼计划,当然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走马兄,你自以为聪明,但其实就像是泼猴遇到了如来佛祖,你所走的每一步,早已被首席大人洞悉的明明白白,而我如今之所以和你讲这些,便是让你明白一点,或者说加深些印象,你黎寻在我清醒军首席大人面前,是不堪一击,如此渺小的存在,你今之败绝非偶然,也绝非一时气运不顺,即使再给你十次,一百次机会,你的所为,以及你这可笑的入世军,没有一丝机会,你可听明白了?”
我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一脸得意的谢余城,笑了笑,大概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过是杀人诛心。
同时也明白了,常悲天为什么会把谢余城交出来和我讲这些,看似多余的话,也是在杀人诛心,他们将我打败还不够,还要让我从内心深处心悦诚服。
杀人还不过头点地,而常悲天,却想完完全全,从人格到精神层次,将我彻底的征服。
听了谢余城的一番解释,我必须承认,尤其当他说出,将呈坎村据点选为打击目标,是常悲天早就预想到的时,我的确在很长一段时间震惊到无以复加。
我和吴岩祖的困惑是一样的,清醒军占据的据点有十几处之多,呈坎村既不是唯一的,也绝非最佳的打击目标,将呈坎村选定为打击目标,可以说充满了随机性,常悲天他是人,不是神,又如何能操纵这一切?
按照谢余城的说法,未免也太匪夷所思,太过可怕了。
但冷静下来后,仔细想过,我基本可以确定,常悲天一定提前得知了这一情报,至于他是通过哪一种途径得到的情报,我想,最大的可能,还是我们的队伍中出现了不为人知的叛徒。
这个叛徒可以是当晚参与作战会议的每一个人,也可以是入世军的每一个人,甚至他可能就在已经死去的战士当中,也可能至今仍混迹在我们这群被控制的俘虏当中。
因此我几乎无法判定,叛徒究竟是何人,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即使此刻常悲天亲自把叛徒点明,我又能拿他怎么样呢,不仅什么都做不了,反而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可笑。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另一侧,已被控制住的骨雕身上,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自己多么的可笑,他之前郑重其事的提醒过我,我非但不以为然,却还觉得他在身边碍事,刻意找了个借口将他支开。
我想,假如当时能把骨雕带在身边,攻打呈坎村据点的行动,他一定会提出不同的意见,或至少会出面劝阻我。
就在之前不久,我还在为自己从一个队长的身份,逐步的转化成一军之统帅而感到莫名的自豪,如今回想,羞愧至极,恨不能立即死去,愚昧,自负,妄为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