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迟迟不肯下手,他有他的顾虑,我理解。
但我也很担心,自己这份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的被消耗殆尽。
“你不敢动手,拿我来!”我说着一把抢过陈立手中的注射器,在他的惊呼声中,抬起左臂,就要扎进去。
也就在这时,怪仨儿突然像发疯了似的,猛然朝我撞来,他瞬间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超出了我的认知,我的身子止不住的朝一侧倾倒,手中握着的注射器,也险些脱出手。
“你特么是不是疯了!”我盯着将注射器抢到手里,与我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怪仨儿,骂道:“拿来!怪仨儿别让我对你动手!”
“老大,您要敢动手,咱就把这玩意儿摔了!”怪仨儿沉着脸,第一次敢与我正面对峙。
“小兄弟,不要!”陈立紧张的连跑两步,怪仨儿立马指着他:“站住!都怪你们这些搞研究的怪物,好好的弄出这玩意儿,净特么的害人!”
“怪仨儿,你听我说。”我长吸一口气,没敢往前逼近,小心翼翼的说:“我们不救人,但也不能害人,你若真把它给砸了,真要有那么一天,你我都成了罪人。”
“狗屁罪人。”怪仨儿愤慨的喊道:“老大,您变了,变得小弟都不敢认了,行!”怪仨儿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喊道:“老大,小弟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不是一定要注射这玩意儿!”
我盯着怪仨儿的手,有些窒息,这小子别看平日里怂的要命,可毕竟是个小混混出身,真要撒泼打滚,做起事来没有底线,他真的有可能,不管不顾将血清摔在地上,真到了那时,我最多狠狠的揍他一顿,别无他法,他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所以无论我说什么,此时决定权都在他手里。
“是。”我叹了口气,“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一定得是你!”怪仨儿梗咽道:“咱把他带出去,大家一起商量,实在不行投票决定,反正董青那小子二,哄一哄,说不定他就同意了。”
怪仨儿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怪仨儿,我看着他,笑了笑:“如果是你,你愿意吗?”
“我……”怪仨儿愣了愣。
趁着他发愣的功夫,我快步冲了过去,就在快要接近他时,他突然反应了过来,拔起针管,对准自己的手臂,狠狠的扎了下去,那一瞬间,我听到他闭着眼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谁特么说我不敢了,我疯了,我特么这么做了——!”
等我握到针管时,血清已完全被他推进了手臂中,淡黄色血清,似乎还未完全进入他的血脉中,鼓起了一块,我抓起他的手,试图想要将其挤出去,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血清已快速的融入了怪仨儿的身体中……
面前的怪仨儿极度疯癫似的,又哭又喊,像个失了智的孩子哭闹着,我伸手将他抱进坏了,狠狠的锤了锤他的后背,嘴里骂着:“你这个狗娘养的瘪三,让你不听话,让你胡闹!”
“老大……”怪仨儿终于恢复了理智,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委屈的痛哭着:“我好怕,我特么好后悔,您刚才为什么不拦着点……”
“怎么样?”我抓着怪仨儿,观察着他的表情:“快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冷……”怪仨儿抖了抖,抹了一把眼泪,想了想说:“嘴还很干,想喝水……”
陈立走了过来,拍了拍我:“放心吧,血清融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看他这体质,吸收就更慢了,哎……黎队长,你也不必过分担心,这恐怕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一把抓过陈立,掐住了他的脖子,狠狠的瞪着他:“听着,他是我兄弟,你要再敢说出这种话,我保证你会很痛苦!”
“黎,黎队长,你,你这是……”陈立被我吓到了,整张脸瞬间变得青白。
“去!给他倒点水,弄些吃的!”我松开了陈立,厌恶的看了他一眼。
陈立脸色苍白,咳了半天,还没缓过劲来,再看我时,眼神有了明显的畏惧。
片刻后,他端来的水和一盒罐头,手里还多几瓶药,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说:“黎队长,这,这是他今后需要服用药物,如果出现呕吐,发烧的现象,请及时为他服用黄色那瓶药,一次两粒,不可多服,如果后期出现抽搐,意识模糊的严重现象,就服用红色这瓶,一次一粒,同样不可多服,这些药至少可以保他三五年不出意外,另外我还给你们开了份配方,药服用完了,也可以在他处配得……”
“抽搐,意识模糊?”我皱起了眉头,盯着陈立:“为什么之前不告诉这些?”
陈立解释说:“这是最坏的打算,当然很大几率用不到红色的药。”
怪仨儿只顾着吃喝,身子一直在抖,虽然没再说什么,但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害怕到了极点,企图用吃喝来掩盖自己的不适。
等了一会儿,怪仨儿突然放下手里的压缩饼干,蹭一下站了起来,拉着我就要朝门口走:“老大,咱走,咱这就走,这里小弟觉得难受,浑身都难受。”
我拉住了他,转过身看着陈立。
他点了点头:“我会送你们离开,这点面子,他们还是要给我这个副主任的,至于黎队长之前所说暂时宽恕赵周之事,我也同意了,你们离开后,就着手忙自己的事吧,研究中心这边我会尽可能周旋。”
“不。”我冷冷的看着陈立:“我想说的是,如果他有任何意外,我还会来找你。”
“如果你想,随时可以取走我这条命。”陈立看着我:“但请你理解我,也理解故去的朱将军……”
“别再跟我提他!”我怒喊了一声:“劳资已经不再欠他!”
陈立点了点头,欣慰的笑了笑。
随后陈立找来上百名左派的研究员,一起护将我们安然无恙的护送出了实验室,对外谎称,是有一项秘密的研究计划,需要我二人的配合,之前我二人擅闯实验室,也是他的安排。
尽管这种说法漏洞百出,但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那些持枪的行动队,看着身后上百号研究员,略微思考后,便没再为难我们。
送至物资车位置,陈立说,他们不能继续向前了,因为活死人和左派有约定,不得越出研究中心半步,否则一人越出,全体受牵连。
临别前,陈立试图向我伸出手,却被我拒绝。
像他这样的人,我谈不上厌恶,但也绝对没什么好感。
过去我认为自己就已经足够冷血麻木了,但见了这里的研究员后,我才发现,相比起他们所需要某种结果时的情绪处理,我的这种冷血麻木,实在太小儿科。
若是非要以牺牲同伴,拯救与我毫不相干的他人,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我的同伴。
但此时说这些,似乎毫无意义,血清已然注射到了怪仨儿身体里,我相信他是一时冲动下的贸然之举,但木已成舟,事实已无法更改。
怪仨儿看起来只是惊吓过度,一直蜷缩着,不肯说话,自己吓自己,其他倒无大碍。
宽心的话,我说了许多,说到最后,我自己都嫌烦,索性只管开车,任他自己去想个明白。
眼下还有一件事非常重要,迫在眉睫。
既然暗杀张立一事,从头到尾都是赵成这个小人所安排的计划,那么留在南区重地的吴岩祖,董青等人,此刻的情形恐怕也不妙。
这件事,是我疏忽大意了。
我必须得承认,是我把赵成想的太过简单,所以在赶回南区重地前,我专门去了一趟城中的武器行,利用之前从黑虹那里借来来的黑币,购买了两把冲锋枪,以及大量弹药。
我把另一把枪递给怪仨儿,告诉他:“给你抢不是让你去拼命,只是为了自保,必要时候,记着像以前一样管好自己。”
“我明白。”怪仨儿点头道:“之前是咱在保管血清,现在也是,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不管咋说,比起塞屁眼还是舒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