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整件事,他面对的都是骨雕一人,理所应当便以为是骨雕亲手策划了所有的一切,也是他背信弃义,明明努力的配合了他的所有要求,到最后妻女还是被残忍杀害,因此自然就把血海深仇,算到了骨雕一人头上。
然而骨雕的身份又很特殊,是世界洞的二号人物,身边总是跟着一支军队,而起初的一两年里,骨雕又一直在四处搜寻他,他自知自己势单力薄,根本不敢露面。
再次期间,他剪掉了一直以来的长发,并刻意让自己瘦的近乎脱相,并长时间的蛰伏,与不同的人打交道,暗中学习不同人的一言一行,模仿他人的气质,说话的语气神情,以此做到脱胎换骨,达到能让自己有一天重新站在骨雕面前,而对方却浑然不知的程度。
事实上坎肩也确实做到了,他后来跟随小队一起去到了世界洞,期间就有好几次直面面对骨雕的目光审视。
此时回想起过去的细节,我不禁对坎肩有了新的认识,很难不佩服这般铁血浇筑的真汉子,很难想象,为了复仇蛰伏的那几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也难怪当时我打断坎肩朝骨雕开枪的机会,他盯着我的目光里,尽是不甘与愤怒,凶狠的眼神似在咆哮。
若我早知这一切,就算当时小队会因为他的行为受到牵连,我也绝不会再拦下他。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是我亲手葬送他复仇最好的一次机会。
骨雕重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仍存有诸多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说坎肩并不知道,一切都是常悲天的阴谋,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他没有返回西京城,去寻求常悲天,或者西京城方面的帮助,这似乎说不通啊。”
骨雕想了想,回道:“关键坎肩并不知情,也只是我过去的推断,也许他也能猜到一部分,却又不能因此肯定,具体怎么考虑的,那只能问他自己了,我唯一能肯定的是,在面馆中我把真相告诉他的时候,他的表现似乎不太寻常,怎么说呢,明明很震惊,却又没怀疑我的解释,按照正常的理解,我说出真相,也仅仅只是一面之词,而且还是在当时,他拿枪抵着我的前提下,正如黎寻你之前的评价一样,我确实存在为了活命而转移目标的嫌疑,但他却很快相信了我的解释。”
“这么说来……”我低声说道:“他不会全然不知情,至少心里提前便有过这方面的猜测。”
“那又怎么解释,他当时的表情非常震惊?”
“这很难理解吗?”我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虽然心里其实早有答案,但真正面对时,潜意识已然会出现类似抗拒这样的情绪,这也能侧面证明坎肩过去一定非常非常信任他的老大常悲天。”
“也许吧……”骨雕叹了叹气:“无论怎么做,我都有罪于坎肩……”
我问道:“所以你这次亲自找到常悲天,也是因为坎肩?”
骨雕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似乎变得很复杂,但整体情绪仍是低沉的,过了许久,他才回答道:“算是部分原因吧,因为我过去多与常悲天打交道,对于他的一些行为习惯,算是有部分了解,之后听到人说起清醒军,隐约觉得他们的行为方式很熟悉,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清醒军来到犁城之后对当地幸存者营地做的事情,其实都是我过去的所做所为……”
“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我摊了摊手,表示很惊讶。“这句话,我该怎么解读?”
骨雕又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用低沉的声音解释道:“就是字面意思,黎寻,你可能不知道,世界洞最初的发展模式,就是清醒军现在正在做的,不能说一摸一样,但真的很像……”
“讲讲。”我催促道:“你说起这方面,我还真是有极大的兴趣,想多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骨雕摇了摇头:“都从西方近代史上学的,简单说,就是通过野蛮暴力的手段,不断对本地民众进行殖民化统治,达到整合资源,也可以说掠夺资源的目的,犁城地区在旧世界时地位十分特殊,它不仅处于共和国的边境之地,和藏地一西一南互为掩护,镇守着共和国的漫长边境线,因此是十分重要的战略重地,和藏地几乎高原地形又不同的是,这里地形复杂多变,故而防卫压力巨大,因此共和国在这里长期驻扎着大量兵力,兵力供应上了,战备物资也需要源源不断的储备上以满足战时需求,末世丧尸危机爆发的很忽然,驻扎在这里的大部分兵力被调遣到了内陆作战,而长期储备的战备物资,则来不及转移,便留在了此地。再加上,犁城地区本就是各类矿物以及各类能源的待开发区域,还有,犁城地区本就地广人稀,又处于偏僻地带,诸多因素导致,末世爆发后,这里看得见的,以及地下埋着的各类物资储量十分惊人,也正因于此,黎寻你应该也了解到了,该地区的幸存者营地居然多达十几处之多,而且在一段时间内,还有大量的幸存者正在源源不断的朝这里赶来,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大家逐渐都意识到了,犁城地区几乎就是幸存者宝地,天堂……”
“那我就不理解了。”我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世界洞不在这里建立基地,哪怕是据点也行啊,如此丰富的物资储备,以你们世界洞的作风,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这就说来话长了。”骨雕随后解释道:“首先是环境问题,刚刚说了犁城的优势,现在就该说说犁城的不足,因为这里地形复杂多变,你能想到的地形,比如高原、平原、盆地、丘陵、山地,戈壁滩等等,这里差不多都能见到,因此也导致了自然环境复杂多变,部分天气下,一日之内四季变换都是常事,具体到温差,空气干湿度,酷寒交错,大风沙尘等等因素,也只有常年习惯了这里气候的本地人才能适应,外来的幸存者,多数都比较难熬,黎寻你应该明白,末世最害怕的不是丧尸,也不是跟人拼命,而是生病,因为一旦生病,身边没有医生,医生没有对应药物,哪怕只是一个伤风感冒,都可能要了人命……”
“这不对吧?”我摇了摇头:“我们来到犁城地区也有段时间了,没见到你说的那么复杂的天气变化。”
“那是咱们运气好,来的时候正值深冬,大雪封土,能见到的只是冬日的常态,现在是春天,春天的变化还不算太明显,等到了春夏交替的时候,像四方城那样有巨墙掩护的地方也还好,正要到了户外,你就明白人活着有多痛苦了。总而言之,犁城虽然物资储备丰厚,但并不适合人类长期居住,这也是为什么这里始终地广人稀的原因所在,即使到了末世,情况也是一样,人活着本来就很艰难了,末世出行又寸步难行,没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长途跋涉,来到一个环境更加恶劣的地方求生存,不至于。”
“就算如此。”我问道:“完全可以把这里的物资带走,不留下便是。”
“并不轻松。”骨雕摇了摇头:“这里的幸存者营地,基本都建立在物资储备库之上,别人早占上了,你一个外来人想争夺,那就得和人拼命,世界洞当初也不是没想过,把势力范围扩展到这里,但若是要来,就得带上军队,军队来了,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长期与当地幸存者营地做拉锯战,三个字,且得熬。当然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很多物资储备它带不走啊,就比如化工基地,大家都知道那是好地方,但问题是,几十吨,几百吨的大型设备搬不走啊,没了那些设备,原油能起到的效用极其有限,死沉死沉的再长途跋涉带回去,完全不划算,至于吃的喝的,犁城某些区域能种庄田,那外面能种庄田的地方就更多了,也没必要跑这地方来受罪你说呢。”
“那军用储备怎么说?”我问道:“比如我听说这里曾经有过军工厂,各类枪械,武器弹药,应该也有大量的储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