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谢余城的交涉工作,一直进行到下午四点多,他还算靠谱,拉了半卡车的物资,连车带物资亲手交到我手上,我随即安排老斑鸠等人进行清点。
物资的丰厚与否并不是重点,我们攻打呈坎村也并不是冲着这半卡车的物资而来,主要是好歹给战士们一个交代,一份宽慰,让他们明白,这场仗我们是胜利的一方,理应得到应有的战利品。
另外还有十箱未拆封的弹药箱,虽然整晚我方消耗掉的子弹箱,也差不多接近这个数,但聊胜于无,也算作补偿了,就是亏了吴岩祖的几箱手雷,检查这些弹药箱时,没少让这老头吹胡子瞪眼,嚷嚷着没那么便宜。
至于我一再强调的三百名劳工,也由谢余城亲自转交到了我手上,不确定这老小子有没有耍心眼,其中所谓的一百名精壮士,怎么看怎么别扭,剩余的另外两百人,还真就是拿来充数的,光一些驼背直不起腰的就有大几十人,还有一些上了年龄的妇女,身体有残疾也占了不少比例,真就应了谢余城所言,这些人带上只能是队伍的累赘。
为此宋丰远,老斑鸠等人,没少劝我赶紧作罢,他们说的很现实,自己这边的人吃喝都成问题,还要带上这些已经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累赘,除非脑子有病。
就连吴岩祖也觉得我病的不轻,此举纯碎属于没事给自己找事。
“黎寻你小子到底是咋想的?”吴岩祖郁闷的说道:“这些人留在呈坎村,虽然备受摧残,但好歹别人还是能管他们一口吃喝,短时间不至于饿死,咱们带上算怎么回事,你想想,这可是三百张嘴,凑在一起那就一张深不见底的巨口,一张开就要往里填吃喝,你小子愿意当菩萨没人爱说你,关键是别自不量力,反而害了这些人,赶紧的,听老祖的,把这些人从哪儿来退回去,咱管好自己的事就得了,别再给自己添堵了,成不?”
“黎寻……”单薇接过话,望着我:“这些我刚大致看了一圈,身体条件勉强能接受训练的也就几十人,这些人留着还好说,可是剩下两百多人,有的站都快站不稳了,可你……”
“黎寻,知道你不爱听,可我得也说两句。”老斑鸠说:“你不会是想把这些人全都带回咱四方城吧,要是搁在以前,咱老汉啥也不说,可是咱四方城现在也难啊,生产都停了很久了,一时半会也很难恢复,养不活这么张嘴,关键是这些人,他们也并非完全可靠,这万一……”
“老斑鸠说的没错,我也正想说这个。”宋丰远说:“黎寻,龙泉营的经历你可曾记得,那些人都是被清醒军压榨的苦工吧,可是呢,一不留神就帮清醒军打咱们,说白了,他们这些苦工早就没救了,你带上他们,就等于在自己身边埋了颗定时炸弹,三百多人啊,万一闹出点动静,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环顾着众人,他们说的各有道理,这些我也不是没想过,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有我的深思熟虑。
正对应了宋丰远的话,过去这些劳工对待残手党是什么态度,我无法改变,但如今既然我能做联军的主,那便从我自身开始做起,去努力的改变诸多不好的影响。
这件事看起来虽小,但我相信影响一定是长远的。
把这些部分劳工从呈坎村解救出来,我会给与他们选择的权力,从可以选择这一刻起,便让他们重新做回人来,重拾人格与希望,哪怕希望很渺茫,可要尽可能的让他们看见。
与谢余城再次一番交谈后,我带着这三百名劳工,朝山地走去。
他们当中很多人连正常行走都很吃力,于是我刻意交代战士们适当放慢脚步,能帮则帮,先带他们走出呈坎村范围再说。
谢余城临别时又提到了安各庄,他还偷偷的塞给了我一份,他用纸币亲手描绘出来的安各庄地形地图,比之前在地上用石头划出来的要详细多了,他还特别交代,行动的话亦早不亦晚,因为呈坎村据点遭受攻击,他帮我瞒不了多久,很快常悲天就会得知消息,随后肯定会有所布置,真到那时就晚了。
这点我自然明白,进攻呈坎村据点,虽然最终没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但毕竟让他们损失了不少,向上面及时汇报情况也是必然的。我也打定主意了,撤出呈坎村之后,先不急着回四方城,将部队驻扎在安全地带后,就要着手策划袭击安各庄的计划。
谢余城这个人挺有意思,他一方面不敢真的背叛清醒军,一方面又愿意为我们提供援力,这和白墨城主最初的想法何其相似,希望能在我们身上看到某些新的可能。
他不认为我们能最终战胜清醒军,却愿意保留这种可能,说到底,这种人内心其实一定极其地痛苦。
当然了,我也私下多次劝说谢余城,不如放弃现有的一切,勇敢的加入到我们这边,最终一起推翻清醒军残暴的统治,这样才更有机会将他的妻子从恶魔手中解救出来。
谢余城听完沉默良久,他后来告诉我,其实不是没想过,可他现在想放下一切谈何容易,身子还没动,常悲天就能看穿他的意图,真要那样,他不敢想象以常悲天的手段,会如何报复他。
谢余城随后反过来安慰我,让我别多想,他非常愿意以个人名义与我交好,不管我是走马也好,其他称号也罢,只要我不嫌弃,他都愿意和我做兄弟。
谢余城说的诚恳,我听的也很动容。
做兄弟就罢了,到底都是身不由己的人,立场不同,他若坚持留在清醒军阵营中,总有一日,我们还会以敌人的身份相见,过多的情感交替,只能成为动手时多余的心理负担。
身处末世,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各自的生存之道,无可厚非,也不用去和他人刻意解释什么,也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正义与邪恶,只有选择与被选择。
我想,我会记住他的,这个有些可爱的敌人。
装着物资的卡车,以及之前在战斗中缴获的几辆摩托,以及越野车,临时组成了一支车队,被吴岩祖董青等人提前一步带着伤员朝四方城方向转移去了。
剩下的大部队,以及那三百名劳工,又我和单薇等人亲自带着,继续朝原来的山林地中转移。
天气阴沉,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到了茂密的山林地,情况暂时好了一些,后续的侦察小队,跟来报告,确定呈坎村方向并无跟踪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砍树搭营,生火煮食,好不热闹。
“黎寻,这三百人你准备怎么安排?”单薇凑到我身边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当中很多人的眼神特别的凶狠,明明是我们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出来,却像是仇人一样。”
“不急……”我摆了摆手:“你去把老斑鸠,还有老宋叫来,我有话要说。”
片刻后,几人单独围坐在一起,等着我开口。
“你们几个帮忙安排一下,尽可能的让这些可怜人,每个人都吃上口热食,尽管我们不可能一直供养着他们,但遇到了一顿吃食能满足就尽量满足吧。”
“这可是三百多张口啊。”宋丰远皱着眉头:“咱们留下的口粮有限,黎寻你再看看他们那饿鬼投胎的样子,怎么满足,都给他岸没吃了,咱们自己的战士怎么说,这等于从战士们嘴里抢食,他们能答应吗?”
“我也认可老宋的话。”老斑鸠沉声道:“这仗还没打完,无论如何都应该先紧着战士们,他们吃不好,怎么上战场,这些劳工挨饿都习惯了,少吃一顿又不会死,黎寻,说实在的,你这好人做的,还真让人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