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悲天风轻云淡的与我说着话,可他脚下踩着的大喇叭,脑袋早已是血流如注,奄奄一息。
我不会责怪他临阵叛逃的行为,设身处地的想,他只是想活下去,大喇叭其实没说错,这里面最该死的人,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贪功冒进,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副任人宰割的地步。
常悲天和我说了很多,可我却始终摸不透他的脾气,他能笑着和你交谈,言语中听不出任何威胁的意思,反而像许久未见的朋友,很客气,可转眼间又能拢起金属棒球棍,朝人的脑袋狠狠的砸去。
就好像虐杀野猫野狗一样,下手时从未见他皱过一下眉头,大喇叭在地上蠕动着,像是同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着头,伸了伸手,他张着嘴大口的血像是从嗓子眼里涌出,只听到咕咽的声音。
我明白他是想乞求我能救一救他,哪怕向常悲天求情,不在继续伤害他。
可我不愿对他对视,不忍看他如此悲惨的样子,如果求情就能放过他,常悲天也不会向他的脑袋挥动第一下。
他脱下了外套,松了松脖颈的衣扣,撑起袖子,重新从地上拣起已满是鲜血的棒球棍,一只脚踩着大喇叭的后背,握紧了棒球棍,侧头朝我瞥了一眼:“黎寻,你应该记住这个教训,做任何事情之前,应该想好代价,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说着话,常悲天又高高甩起棒球棍,一下一下的朝大喇叭砸去,每一下都砸在头部,当他接过手下递来的毛巾,起身擦了擦脸上的血时,地上的大喇叭已完全没了生机,整个后脑到处都是血窟窿,血肉模糊,甚至能看见脑浆流出……
“献丑了。”常悲天丢开了毛巾,朝另一边跪倒在地上的骨雕看了一眼,笑了笑:“尤其当着骨老板面,比起您以往的那些手段,我这就实在不值一提了,您说呢?”
“常悲天,不要为难他们,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稳定的局面,这一次也算是给黎寻他们足够的教训了,如果还不够,你冲我来,什么手段尽管来。”
“这就够了吗?”常悲天摊了摊手,随后朝骨雕走了过去,蹲在了他的面前,盯着骨雕良久,忽然笑了:“其实你最清楚不过,很早之前,我就特别留意过蟑螂敢死队,这支敢死队有很多不同寻常的人,比如那名叫董然的神枪手,我就十分欣赏,当然了,黎寻也算是个人才,若是跟对了人,必然会在这乱世有一番不错的成就,可若是没有领路人,任由其像野草一样自由散漫,今天碰到我常悲天,出于种种原因,或许能放他一马,倘若遇到其他人呢,骨老板,您曾经可是我最敬仰之人,我的人生导师,可是您在看看您现在这样子……”
常悲天说着话,轻轻的拍了拍骨雕的脸,叹了叹气:“再次见到你,我是满怀期待的,我认为只要你我联手,定能在这个乱世开创一片崭新的人类新天地,可是,你能明白,看着自己曾经的敬仰之人,跟着一群没头没脑的蠢货胡闹,因此是非不分,自甘堕落,是一件令人多么痛心的事情,毫不夸张的说,那是信仰忽然崩塌的声音,又彷佛全世界霎那间变得一片死寂,看着你,我有怀疑过自己,可是当我不再怀疑自己时,彻底明白,曾经的骨雕已经死了,而现在,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弱到随时都能碾死的蝼蚁,我必须坦白,现在的你,我连杀了你的兴趣都没有,失望,失望透顶。”
“你所坚持的未必就一定是的。”骨雕用力的盯着常悲天的后背:“人力终有限,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自己连一根羽毛都握不住的时候,你也会和我一样,常悲天,我骨雕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可如今,我必须要恳求你,放过他们,放过蟑螂敢死队,就让他们去试一试,哪怕最后不成,好歹也总有人试过,不是么?”
“骨雕闭上你的狗嘴!”董青大声呵斥道:“谁让你求他了,人死鸟朝天,有什么大不了,敢为我蟑螂敢死队的一员,从来就没怕过死!”
“可以,你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常悲天摸了摸下巴,沉思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但是在此之前,还是应该把该算的账都给算清楚了。”
常悲天说着话重新坐到了作为上,朝身后摆了摆手,秃噜皮赶紧跟了过来:“首席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去,让后面的兄弟,把人全部都赶到这里来。”
秃噜皮随即开上车,带上一队人马,朝着我们身后方赶去。
远处的枪火声已经停了许久,则证明大部队,也已经完全被清醒军所控制,朝四周望去,到处都是清醒军的人,里一圈外一圈,想来包围大部队的清醒军人数一定会更多。
“这次我输了,输的一败涂地。”我望着常悲天,缓缓开口道:“不管有什么错,要承受怎么样的代价,我愿一力承受,放过他们,我保证从此以后,他们不在与你为敌,犁城地区还是你的清醒军说了算。”
“当然是我清醒军说了算。”常悲天好笑道:“所以你这保证,又有什么意义?黎寻,先不急,我说过,我常悲天是最讲规矩的人,该是怎样的一笔账,算清楚就好了,别紧张。”常悲天想了想,招呼道:“来人,也给黎队长请一张椅子。”
片刻后,我被人强按在了椅子上,坐立难安,常悲天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把转着棒球棍,看着我,嘴里还吹着若有若无的口哨。
向虎还在他背后站着撑着伞,眼睛也一直死死的盯着我,满腔的愤怒。
“为什么?”我看着向虎,痛苦的摇了摇头:“白墨城主一向视你为四方城的下一任城主,给与绝对的信任,四方城绝大多数民众,视你为四方城的英雄,前站战士视你为你为动力,为榜样,四方城可有一丝一毫亏待于你,为什么要背叛它,背叛你的家园!”
向虎没有说话,还在死死的盯着我。
常悲天回过头抬头看了眼向虎:“黎寻问话,别不回答,没礼貌。”
向虎恭敬的点了点头,抬头时冲着我冷冷一笑,开口道:“你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白墨只是一昏聩的老妇人,她懂什么,什么接班人,四方城的权柄难道不是在你黎寻手里握着,也正是白墨得了失心疯,竟听信了你的荒唐言论,才害得四方城无数无辜平民,死于灾祸之中,四方城已经完了,彻底完了,而你黎寻在期间可谓居功甚伟,我早和你们说过,清醒军就是犁城的天,它代表的既是正义,既是大道,你们却要跟着愚昧的黎寻一意孤行,事实胜于雄辩,结局就摆在眼前,黎寻,今天我倒要想看看你究竟怎么个死法!”
我忍不住笑了,说我愚昧也罢,说我是个失败者,确实,事实摆在眼前,我都承认,但他向虎,却是一个彻头彻尾,不争的懦夫,我也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了,原来只是出于妒忌之心。
认为白墨城主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我这个外人,而忽视了他的感受,可他又何曾想过,白墨城主之所以把我推上去,给我权柄,正是想保护他向虎,保护前站,白墨城主从心底,最看重的人,从来都不会是我黎寻。
连我这一个外人都能看得明白,他向虎竟因妒忌之心,而蒙蔽了双眼,竟然只是了报复我,为了这一己之私,就要陷四方城于绝境之中。
我很想问一句,他向虎可曾想过,今日我之败,四方城又将置于何地,那些成百上千,跟着我拿起武器对抗清醒军的四方城人,又将陷入怎样的境地。
仅仅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可笑,可悲,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