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章 谣传
蛮女部落女人们的遭遇,不禁让人联想到很久之前遇到的仁慈姐妹村,同样是一群女人组建的幸存者营地,但二者的境遇却是天壤之别。
话到嘴边,却又只能忍住。
刚想说,为什么不选择反抗,像仁慈姐妹村的那一群彪悍的女人一样,拿起武器对所有对他们心怀不轨的男人们,予以最直接的打击。
可这种话还未说出口,便已察觉到不妥。
二者境遇之所以天差地别,有着许多不可控的因素所导致,从根本上分析,二者面对的袭扰者实力不同,仁慈姐妹村所遇到的都是个别自以为是,零散的恶徒,难以对其构成实质性的伤害,蛮女部落遇到的却是,正在逐步形成势力规模的清醒军,并不夸张的说,将二者所遇到的敌人身份互换,结果不会太大差别。
我所知,蛮女部落的女人们最初不是没有试图反抗过清醒军,除了徒增伤亡,就结果而言,并无任何改变。
况且,如今以我的处境,又有什么资格去讲这些话,连自己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但要到根本原因,归根结底,无论余童说过什么,接下来又要说什么,以及她那万分悲痛的情绪,是刻意表现出来的也好,是衷心的有感而发也罢,都绝无可能让我吐露半点心声,吃过谢余城阴毒的算计后,我无法再对他人的遭遇,去做主观上的判断。
面对我惜字如金的态度,余童悲痛中难掩对我的失望,但她还是愿意对我继续讲下去,她愿意说,我便愿意听,就当作信息汇总的一种途径,至于信息的真伪,我会仔细斟酌,但绝不会轻易因此而表露态度。
余童后来又讲了很多,清醒军的畜生是如何如何,凌辱女人们的,各种手段,她讲的很细致,无非是想让我真切的感受到,女人们的境遇已经糟糕到了极限,希望能引起我的同情。
同情归同情,却无法感同身受,这么说,是有些残忍了,却也是事实,因为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说,我压根就没想过多的了解那些禽兽行为的各种细节。
换做过去,我的情绪可能已经被她带动了起来,早就绷不住了,如今我已经是一个活着的死人而已,至于个人的情绪,早就失去了意义。
余童坚持不懈的想要打动我,目的其实已经很明确了,她希望我能对女人们的遭遇产生同情,帮助他们改变现状。
坦诚讲,明白她的意图后,我的第一反应反而更加怀疑她的动机,其他的不谈,我怎么帮她,如今整个犁城地区都是清醒军的地盘,她们唯一的出路,只能是逃出犁城,另谋他路。
关于这点,不用我提醒,她们内部其实早已经讨论过,结果显而易见,根本走不了。不说如何在清醒军的监视下,成功逃出生天,就算敞开大门放她们走,也没什么意义。
不同于仁慈姐妹村,蛮女部落的女人们有太多的羁绊,身不由己。
原来今晚我们所见到的五十多名女人,只是蛮女部落其中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正处于怀孕状态,已被清醒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看管了起来,就连之前出现的五十多女人,其中也不乏和余童相同情况的,也是刚刚察觉到自己怀孕,却又不敢声张,只能隐瞒一天是一天,瞒不下去时,就会被清醒军转移并控制起来,直至生产结束才会送回原地。
除此之外,蛮女部落中居然还有另外一群,本不属于蛮女部落的女人,她们来自其他各个据点,被清醒军挑选出来,集中安置在了蛮女部落,一来填充蛮女部落的生产作业所需劳力,二来女人集中在一起,也方便他们随时发泄兽欲。
若不是听余童说起,我怎会知道蛮女部落内部,居然会如此复杂,也明白了,吴岩祖劫持她时,她说的那句,拿她做人质没有任何意义,这句话的意味所在。
如今的蛮女部落,原归云营地本地女人,只占了其中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从各个据点送来安置的女性,因此她这个所谓的首领,并不是蛮女部落真正的首领,实际上蛮女部落如今真正的管理者,是一个从呈坎村调过去的中年女人。
余童的这个首领称呼,是被过去一个营地的女性同胞,私下推选出来的带头人而已。
我之前还在疑惑,既然余童是蛮女部落的管理者,好歹也算是点身份的人,不至于和其他女人一样,随便就能被清醒军的人给凌辱,管理者被搞大了肚子,带走了,那岂不是影响接下来的生产工作。
原来如此,余童实际上和其他女人一样,至少在清醒军眼中,并没有任何特殊身份。
搞明白这点,顺带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余童要费尽心思让我们远离营地后,才肯与我进行交谈,还说什么隔墙有耳,很危险这样的话,还真是令人错愕。
“黎寻,能告诉你的,我都说了,我可以以我肚子里的骨肉发誓,不会有一句假话,我之所以听到你的名字反应这么大,也是实在没了办法,才求到你身上……”
“别先发誓。”我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你所谓的骨肉你自己也不想要,发誓有什么意义,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无论你过去是从哪里听到的我,关于我,以及入世军的哪一种版本,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四方城如今也是清醒军的据点之一,而我是常悲天亲自指派的四方城管理者,作为据点的管理者,我有充分的了理由,将你今晚所有的言行,一一汇报给常悲天,事实上也的确应该这么去做,但我姑且相信你,就当今晚你我从未见过,我也从未知道有你这么个人。”
“竟是这样,哈哈……竟是这样……”余童长笑了好一阵,尤其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特别的诡异,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你又何苦这样……”我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劝道:“我记得常悲天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所谓正义,是每个人的各尽其职,当初我不理解这句话的深意,现在却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悟,如果我们无法推断现有的游戏规则,唯一的行为标准是,做应做之事,而非自己想做之事。”
“我不懂,蛮女部落的悲剧每一天都在发生,生不如死,却又求死无门,你却说,这是对的,值得去维护的现状,你真的是那个,敢于向清醒军挑战,愿为犁城所有的幸存者,争取选择权力的那个黎寻吗,而那个解救无数苦工,还送他们吃喝,不予任何回报的入世军,它真的存在过吗?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抱歉……”心在隐隐作痛,却故作平淡的回道:“关于黎寻,关于入世军,你所听到的版本,都是谣传,并不存在。”
“既如此,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啊——!”余童忽然仰天悲痛的大喊着:“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吧!人类如果不值得存在,你为何不一次将灾祸降个干脆,一了百了!”
也是在这一刻,我开始试着去相信余童,所言皆是发自肺腑,可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又能改变什么呢。
连我都是泥菩萨过江,又如何去挽救她,以及她背后那五十三名可怜的女人,我什么都做不了……
“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难过的说道。
“活不下去了……”余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头时,歪着头望着我,样子十分怪异,嘴里还在惨笑着:“黎寻,你不会是好人,你连我的请求都没耐心听,就要急着否决一切,你还用常悲天那个魔鬼的口吻来教训我,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你应该理解,有些事情开口时,就注定毫无意义,又何必纠结于此,你我本就该各尽其职,对错,终有分晓。”
“你说的太好了,太好了!”余童笑着,同时拍着巴掌,一下下,如同针刺入心脏,看着她近乎疯狂的模样,我叹息着摇了摇头,打算就此中止这场本就毫无意义的对话,然而就在我准备转身时,余童忽然从口袋里抓出一把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她就直接塞进了嘴里,并快速的嚼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