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安静极了,现在是晌午时分,屋前搭板凳坐堆堆唠家常的老奶奶们已经回家做午饭了。
姜言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外泼着水,一盆子泔水被她泼的只剩下菜叶底了,一阵穿巷风吹来。
“阿嚏!”
姜言揉了揉鼻子,背后传来姜奶奶的声音。
“小言,外面吹风了,快进来!”
“嗯,奶奶。”
姜言把盆子带起来,盆子里的青菜叶死死的扒拉着盆沿,一边已经溜了出去,一边还在苦苦挣扎。
“真烦。”姜言伸手掸了下去,转身就上了楼。
中秋带着一阵风嗖的一下子从姜恩的身前跑过,带起了他吹好了的气球,他连忙站起来跟着跑了出去,姜言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巷口传来一声嘹亮的口哨声,然后是熟悉的笑声和姜恩咯咯的笑声。
“小青!”姜奶奶乐呵呵的把人叫进来,看见姜言冷在原地,手里扒拉着已经洗的不能再干净的青菜叶,“小言,快出来啊,同学两个好好玩。”她说完就让两人出去玩。
“明天学校有校园文化节,老宋说你会一点小提琴,我······我想你给我伴奏。”
姜言什么话都没说,自顾自的走在前面,心里的问题千奇百怪,脑子里却千回百转什么都讲不出来。现在这社会口口声声说接受的了什么自由恋爱,什么公平公正,其实都只会口嗨,真正碰到那些异于常人,异于常事的,恨不得把人大卸八块,驱赶异类,她现在不说以后都不会再说了,毕竟谁会毫无理由的相信你,站在你这边,连爸爸妈妈都是这样的······
“你···”钟青没有得到回应,有点恼怒,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别人的沉默她有千百种方式撬开嘴,但是面对沉默的姜言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姜言同学,明天的文化节希望你可···”
“我不会。”姜言顿了顿脚步,幽幽地来了句,又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要配合的觉悟。
“嘶~”钟青龇牙咧嘴地站在原地,如果她现在是一壶水,那此时此刻她应该已经沸腾得溢出来了。
难得的周末,姜言最近像上了发条一般,把自己忙的团团转,自然就想不起那些糟心事。她熬夜看了部恐怖电影,诡异感全靠阴森的背景音乐和尖叫声堆砌,全程没有让人心惊肉跳的画面,连她这种胆小鬼都能睁大眼睛看完,可想而知这影片是有多烂啊,出于强迫症,姜言几乎是强撑着眼皮给看完的。
结束的字幕一出现,姜言甚至有了解脱的感觉。她疲倦的闭上眼,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本以为这样驱使自己就可以忘掉些什么,原来这也是徒劳。疲惫使她神经异常衰弱,即将步入梦境时,突然间她听见房门被重重摔上。
“嘭”的一声——
姜言立刻惊醒,额间的碎发湿哒哒的贴在脸颊上,眉下一双眼睛睁地极大,瞳孔都失去了焦距。
顺着窗帘缝隙掉进来的月光,冷飕飕的看着她,在那外面她分明听见了女人的哀嚎和怒骂,仿佛下一秒就要抵达她面前迁怒于她,床头的角落里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微微的啜泣着,看上去瘦弱又可怜,可惜注定没有人来抚慰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大早,高三八班的教师里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还有炸雷一般的sugar,魔力红那嘹亮的嗓音差点把刚送完夫人的老宋给送走。
“啪”的一声重响,宋远之凶神恶煞的站上了讲台,还在台上热舞的李煦迅速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钻进地里。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文化节能比学习重要?一个二个天天不思慕学习,搞些淡文章得行得很!”宋远之此时脑袋里嗡嗡的,皱着眉头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李煦,“滚回座位!早读早读!”
姜言就是在此时被惊醒的,脑子里还回荡着老宋刚才拼了老命吼出的“嗷呜~嗷呜~”,她没忍住就给笑了出来。
“出去!”
这一笑触了老宋的眉霉头,就算对姜言这种好学生再偏心这会儿也收不回来了。姜言顶这两个熊猫眼站了起来,手里的书差点就掉了,得亏有人帮她接了一把。
“谢——”谢谢两个字还没说完,姜言就收了回去,给了对方一个冷漠的眼神,却在抢过书转身后,逃也似的往门外走。
钟青黑着张臭脸,直接把书包射进了桌洞里。
“臭丫头,脾气挺冲啊。”
宋远之早就在一片朗朗读书声中听见了动静,偏偏钟青个没有眼力劲儿的,还不拿出书来,跟活菩萨似的定在座位上。
“你也给我出去!”
钟青一刻也没耽误,麻溜的出去了。
冬日的阳光穿过树梢,斑驳的挂在人脸上,那苍白与乌青的交错,无力感的压迫,让钟青一时慌了神。自从跟姜言无话可说以来,她俩单独呆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不,不用数,根本没有。从前花坛边,榕树下,操场上···无数的角落里,两人无话不说的时光仿佛被时间无情地裁剪了,恍然间,已经快要到分别的时候了。
风停在咫尺之间的大树前,姜言额前的刘海有点长,遮住了让人心凉的双眼,发着柔和光芒的鼻尖,她触手可及却堪堪停留在一臂之外的距离。这个冬天将过,一晃两三年,匆匆又要到春天,朝阳无限温柔,钟青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她的光不再照亮她了。
人在被琐事烦忧的时候,只会记住那件最痛彻心扉的事情,比如耳光,比如黑房子,人啊其实最脆弱了,偏偏又要被逼着坚强,只要在黑暗中沦陷过的人,就算生活在光里也是恐惧的。
怪不得书里说:每个人所见所遇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这么巧又这么巧,真是······钟青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出,不慌不忙的打开了书本。
这唯一的一次独处,两人形同陌路,安静平和得诡异。
后黑板上早早就挂上了高考倒计时,学生们却愈加放纵,晚自习迟到,早自习迟到,越迫在眉睫反而越肆无忌惮,老宋天天愁眉苦脸的被请进年级主任办公室谈心,但是任谁都知道这群学生是自己没有拎清楚,每一次动员大会就掉一次链子,只能依靠每天无济于事的励志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