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个核桃2021-05-15 11:023,397

  下午下起了雨来,钟青压根儿没来班里,反正也是自习课,来不来都一样,外面天色昏暗,教室里的灯光也暗沉沉的,学生们昏昏欲睡,姜言微微伸展一下,放下笔,安心地趴了下来。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一阵湿润的风吹来,伴随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和甜腥味。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在上一年级,也是一个下雨天,同学们都走光了,门卫室的大爷让她进里面躲躲,外面雷声轰隆隆,雨水肆无忌惮地打在校门上,窗户上。

  妈妈说要晚点来接她,然后一起去爸爸那儿,那时她就知道她们跟普通的父母不一样,别人的爸爸妈妈都是住在同一个家,她们有三个家。

  很晚很晚妈妈才来,具体多晚她记不清了,坐进车里,冷得发抖,不但没有换来一句安慰,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给她。

  无休止的争吵,陌生的爸爸的家,妈妈只在这一刻温柔,抱着她在争执什么,他们似乎在推卸,又在妥协,把她折磨得头痛欲裂。

  “啊!”她倒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冷汗把刘海都打湿了。

  许翊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姜言同学,你没事吧?”

  “姜言,你怎么了?”

  “是不是感冒了?”

  ……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她紧锁眉头,摇了摇头,她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听见任何声音,内心深处的不耐和焦躁蔓延开来,偏偏许翊还不死心地问。

  “要不要去医务室,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他说着就要伸手扶她,姜言一把打开他的手,面色阴沉道:“我没事。”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此时吵醒了前面睡觉的学生,都朝她的方向观望着。

  这样太过分了,但是她也不想思考了,姜言慢慢地缩了下去,抱着头,把自己塞在胳膊里,像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只希望没有人看得见她,身体轻轻颤抖,胳膊有些潮湿,寂静无声的释放悲戚。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她觉得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他们排斥她,远离她,全身像是沉溺于海水之中,四周围着的是无止境的恶意和冷漠。

  这一刻的所有人都是戴着面具的恶魔,窥伺的眼睛像是遍布在她四周,让她惶恐不安。

  “同桌?”钟青顾不得胳膊上的口子,轻轻拍着她的肩,她在路上撞了车,划了条口子,本来在医务室消毒,听见老宋说姜言状态有点不对,来不及裹纱布就赶来了,现在这情况,怕是更不好。

  她看了一圈儿把最后一排围得水泄不通的学生,示意他们都散开,姜言不喜欢这么多注视,这样会给她压力。

  “许老师,你先去上课吧,等她缓一会儿,我带她去医务室看看。”

  许翊点点头,眼里的疑惑更加确定了,这似乎是躁郁症的表现,但是姜言只有点轻微的症状,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钟青扯过袋子里的纱布,绕了好几圈儿,总算看不到血迹了,伸手把姜言搂着,偏着头看她。

  尽管身体还在发抖,嗅觉也不太灵敏,可她还是闻到了,钟青身上烟草混合薄荷的气息,很安心,旁边的人靠的更近了,鼻息打在皮肤上,痒痒的,酥酥的,半搂着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她却渴望更紧的拥抱。

  “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是不是我不在,你想我了?”钟青自言自语,又自顾自地笑笑,姜言并没理她,她又说,“姜同学,现在四周非常安全,请把你的鸵鸟脑袋拿出来。”

  她移了移凳子,和姜言的合在一起,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轻轻地哼唱。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

  她从开始就看出来,姜言有些胆小,并且缺乏安全感,她从来都是远离人群,远离热闹,不喜欢别人的亲近,也不亲近别人,却又渴望别人的关怀。

  这样别扭的性格,她之前也碰到过,是俱乐部一个小妹妹,好像是有自闭症来着,反正她当时就是唱儿歌来着,才把那小祖宗哄好。

  没有人会觉得在妈妈怀里听儿歌也没有安全感,她信誓旦旦地唱着,没有发现手下的人抖得更厉害了,刚刚一愣神,姜言猛的抬头,跟不认识她似的,一把把她推到地上,恶狠狠地叫着。

  “难听死了!难听死了!”

  转头就跑了出去,剩下一堆人面面相觑,愣了好几秒,讲台上反应迟钝的政治老师才大吃一惊地喊到:“追人啊,出事儿怎么办?!班干部快出去找,我去找宋老师。”

  放学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如潮水般涌出的人群,把钟青挤得龇牙咧嘴。不知道都急躁个啥,放学又不是放风,她个子还算高,远远看见姜言跑到了后山,赶紧使劲儿挤了一把。

  学校后山有片儿小树林,那块儿是张栓的地盘,碰上那个老流氓头子有点危险,欣荣后山都快成他的交易场所了。

  为了学生的安全,那边儿是锁了的,但是她看见姜言冲了进去,连推带刨地快速挤过去。

  “我去,该跟刘文静反应扩大学校占地面积了,这密度也太大了点吧!”她刨了半天,在一片谩骂中成功脱离出去,健步如飞地跨上后山楼梯,转弯一看。

  果然,门是开的,暗叫一声不好,给陆宁发了个消息,直接冲了进去。

  小树林里并没有明显的路,外面杂草丛生,她放眼望去,有两边杂草中间都有被穿过的痕迹。

  “不会吧,这么倒霉。”她摸出手机一看,陆宁回复了她。

  [我带人在出口等着,要是实在不行就打电话。]

  张栓那群人是放贷的,最喜欢引诱高中生这种刚好可以承担法律责任的群体,之前她爸贷了款,人没了,就天天上这边儿堵她,军训的时候,要不是教官来,她跟那群人说不定就是你死我活了。

  她猫着腰选了右边一条路,不知道为啥就选了这条,她其实每次做选择都很困难,尤其是文综里那些选择题,但是今天她就凭感觉选了一回,管她的呢,找不到再拐过去,这边儿她挺熟。

  前面一颗小树干后面好像有一个人影儿,她想都没想就寻了过去。

  “哎,我去!”她低呼一声,埋头一看,一个小型兽夹子正好夹住了她的脚,“谁他妈这么缺德,这后面有个鬼的野兽啊!”

  “还好踮着脚走的,老子鞋头都要被夹断了,靠!”

  前面的人影动了动,她直接一蹦往树那边儿跳过去,一把抓住了想要跑的人。

  “啊!”

  “嘘,闭嘴!刘文静?”钟青把她拽过来,又丢开,满脸失望道,“你他妈来这儿干嘛?”

  “我找人!”刘文静一脸厌恶地看着她,理了理衣服。

  “找谁?小男友?”钟青揶揄地嘁了一声,靠在树上打量她,“别怪我没告诉你啊,那群真混混就在这一片儿,别到时候约会约到小黑屋里。”

  “谁说我找男朋友了,我找……”她瞪着钟青,满脸怒气,停了一会儿才说,“你还不是一样,我告诉你,你今天敢打我,我就直接报警!”

  “谁他妈要打你,没空跟你吵!”钟青掰开夹子,甩到她旁边,继续一瘸一拐往前面走,走了几步,头也不回道,“看脚下,有夹子。”

  一听这话,刘文静默默地拉上书包拉链,这里面装的是他哥让她随身带着的夹子,喷雾,电棒什么的,刚刚那玩意儿就是她放的,要是让钟青知道了,肯定也要让她试试。

  待钟青走远后,她拿着小手电往另一边儿走去。

  天色尚早,但是树林里已经开始阴森森的,刚刚到夹子夹到了脚趾,钟青边走边问候了放夹子那人的祖宗十八代。

  “靠,疼死了,那鳖孙早该被野兽挠死!”她捏了一把脚踝,松了松机车靴的带子,右脚整个都麻了,边挪边念叨,“看来十指连心是真的,我他妈都开始心疼了。”

  前面有一个小石台,据说当年欣荣是把这块儿划为操场的,但是资金有限,风水也不怎么好,修了一半儿台子,就弃工了。

  沿着锋利的石台边沿,一路走去,她看到了一点血迹,斑驳延展,隔着一棵大树干,她看到了白色的衣角。

  “姜言。”

  她慢慢走过去,姜言靠在石台和大树的夹角里,非常隐蔽的把自己藏起来,左胳膊上有淤青和擦伤,应该是跌倒摔的。

  依旧是深埋臂弯的姿势,双腿都蜷缩起来,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兽,听到这声音微微露出两只眼睛往外打量,正好对上了钟青的眸子。

  “姜言,天晚了,跟我回家好吗?我再也不唱歌了。”

  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确定她不反感之后,轻抚她的背安慰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抚情绪不稳定的人,为了避免像上次一样把人抚炸毛,她决定先闭嘴,顺会儿毛。

  林子里非常安静,只有飞鸟和蝉鸣渐起,缩着的人慢慢抬起头来,有些迷惘地看着她,两只眼睛又红又湿,看起来可怜极了,吸了吸鼻子,又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道。

  “我是不是很讨厌,没有人需要我。”

  钟青闻言愣了愣,她怎么会让人讨厌呢,不招摇也不显摆,乖巧安静的,光是气质就甩了别人好多条街,站在人群中都是不能忽视的存在,自己当初就是看上她这点儿才恬不知耻地凑上去的。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放低了声音道:“你很好,未来要遇见的人都需要你,同桌也是。”

  姜言蓦的抬起头来,眼神里说不出是感动,不可思议还是其他什么别的东西,突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拉住她的胳膊。

  如果对面有镜子的话,大概能看到自己面部究竟有多扭曲,姜言抓的这把不亚于被酒精刺激,钟青咬着牙,努力控制住要扭成麻花的手指,想着等她劲头一过,说不定就松了,就像那酒鬼一样,就当她是醉了吧。

  这场对峙还没有结果,背后就传来惊惧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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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刺儿头挺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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