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告破后的傍晚,赣东市一家街边小餐馆里。
凌皓点了几样当地小菜,将朱阳的供述和动机,向石磊和陆秋雨娓娓道来。
陆秋雨听完,轻轻叹了口气:
“抛开他最后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我怎么觉得,这个朱阳的前半段,挺可怜的?
放弃自己的人生,供女友读书上岸,结果因为没体面工作被嫌弃分手。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有了个孩子,当成人生唯一盼头,结果推开门看到的是那种场景……孩子也没了。啧,这打击,换谁都得疯。”
林溪蹙着眉,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提出了一个关键疑问:
“所以,法医那边能确定吗?那孩子真是朱阳的?”
石磊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放下勺子,理性地分析道:
“肯定无法证实,那个被朱阳带走的胚胎,出于人道和现实考虑,也不可能再挖出来做DNA鉴定。
但真相如何,对朱阳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的执念早已超越了生物学上的事实。
对他而言,那孩子就是他的血脉,是他沉沦人生中唯一认定的,值得守护的东西。
他用最极端错误的方式,完成了他心中扭曲的守护,也彻底葬送了自己最后的良知和未来。”
凌皓听着石磊的分析,冲他举起饮料杯:
“还得是文化人,说话一套一套的,深刻!那以咱们石法医和文化人的眼光看,这朱阳,最后能判多少年?”
石磊想了想:“单纯从侮辱尸体这些情节来看,性质恶劣点,大概就3到7年吧。
但考虑到他认罪态度,以及躁郁症可能导致的限定刑事责任能力,如果辩护律师得力,3年以下也是有可能的。”
陆秋雨撇了撇嘴,忽然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人,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话说回来,你们不觉得那个张昊,特别怂吗?丁橙那么喜欢他,甚至追随他考进同一家医院。
丁橙死了,他明明怀疑是陆川干的,结果呢?屁都不敢放一个,连上去骂几句的勇气都没有。这种男人,真够可以的。”
就在这时,凌皓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陈锋,便顺手接起:“喂,陈队?”
电话那头传来陈锋有些急促的声音,凌皓听着,脸上的表情从疑惑慢慢变成了惊讶,最后甚至带上了一点哭笑不得。
“啊?确定吗?行,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凌皓一抬头,就发现另外三人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着他。
“怎么了?又有新情况?”林溪问道。
凌皓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容:
“刚辖区派出所处理了一起打架斗殴的治安案件,你们猜,谁把谁打了?”
陆秋雨眼睛一亮,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该不会是那位终于长了骨气的张医生,把陆川给揍了吧?”
“猜对了!”
凌皓一拍桌:“就是张昊!听说打得还挺凶,陆川鼻子都打破了,现在俩人都还在派出所调解呢。”
林溪有些担忧地皱起眉:“他这样冲动,不会把工作丢了吧?”
“丢了又怎样?”
陆秋雨不以为然地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才慢悠悠地说。
“工作没了,以他的资历还能自己开诊所,饿不死。但要是连这点血性和男人的骨气都没了,那才真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现在这样,我倒觉得他顺眼点了。”
在当地休息了一夜后。
翌日特案组回到黑沙,几人都得空休息了两天。
这天下午,凌皓约了林溪一起去看他那间正在收尾的新房。
房子原先是个旧仓库,凌皓靠着几桩大案的奖金彻底改造了一番,成了现在流行的loft格局。
他在特案组依旧是编外顾问的身份,每次破案奖金照拿,陆秋雨也一样。
林溪和石磊作为体制内人员,奖金没那么多,但林溪本就不是冲着钱来的,石磊更是家境优渥,纯为热爱。
所以也不太在乎奖金多少。
仓库如今焕然一新,成了栋独门独户的屋子。
侧院带棚的车位方便实用,前院则规划成了一个小花园,只待来年春天栽种。
屋里,一楼是开阔的客厅、餐厅连着开放式厨房。
二楼是卧室和书房,还有两个空房间,暂时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三楼还有个带大露台的主卧,视野极好。
客厅已经二三楼是挑空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还散发着淡淡油漆味的客厅,光线里浮动着细微的尘埃。
林溪踩在瓷砖上,环顾四周,眼睛里闪着光:“哇,这格局真不错,采光太好了!以后住在这里肯定特别舒服。”
凌皓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晃悠,闻言眉毛一挑,状似随意地开口:“觉得舒服啊?那等装好了,你搬过来住呗。”
林溪侧过身,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这就想着跟我同居了?”
“同居又不是非得睡一张床。”
凌皓耸耸肩,指指楼上。
“楼上楼下加起来三个卧室呢,随便你挑。我这叫资源共享,提高空间利用率。”
林溪被他这一本正经的理由逗得抿嘴一笑,转身走向通往二楼的实木楼梯。
“再看吧。”
她轻飘飘丢下一句,走到二楼栏杆边,扶着桃木扶手往下望。
“对了,软装这些你选好了吗?风格得统一才行。”
凌皓仰头看着楼上的她,脸上露出点小得意。
“还记得之前咱们帮吴永华找到他女儿,又顺手解决了他家祖坟那档子麻烦事不?
吴总够意思,送了我全屋软装,之前已经派专业设计师来量过尺寸了,说是包设计包送货安装,一条龙服务。”
林溪趴在栏杆上,下巴搁在手背上,笑着打趣:
“凌大师现在面子可真大,都有企业家上赶着送礼了。这算不算……变相受贿呀?”
“受个毛线……”
凌皓话到嘴边,瞥见林溪微微眯起的眼睛,立刻紧急刹车,舌头打了个转,改口道。
“受……什么贿啊!我又不是你们体制内的,纯属朋友间的馈赠,江湖救急,人情往来,懂不懂?”
“这还差不多。”
林溪满意地直起身,沿着楼梯走下来,经过凌皓身边时,顺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不准说脏话,一点都不可爱。”
“可爱?”凌皓跟在她身后,故意做了个夸张的嫌弃表情,“这词安在我们这种硬汉身上,不算什么好词吧?”
“我不管。”林溪在一楼客厅中央站定,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霸道,“反正就是不准说。”
看着她明明带着警告却显得格外生动的表情。
凌皓心里一软,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好好好,听你的,以后不说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