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皓的目光在这几个被召唤而来的残魂中扫过,很快锁定了其中一个相对凝实一些的女性虚影。
那虚影面目模糊,身形不断波动,仿佛随时会溃散,但依稀能看出生前大概的轮廓。
“奇怪……”
凌皓盯着那道虚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怎么了?”陆秋雨凑近了些,小声问道。
“这黄翠萍,孤儿寡母,拉扯孩子长大不易,平日里与人为善,得了村里不少帮衬。
这样的人,按道理,本地土地正神应当会多加照拂才对。即使横死,魂魄也不该这么快就散乱成这样。”
凌皓指着那残破的魂影,语气带着疑惑。
“你看她魂体残缺,灵光黯淡,连去往阴司的路都找不到,分明是被周围的孤魂野鬼拉扯侵蚀过,根本就没得到土地正神的庇护。”
“土地正神?那是什么?”陆秋雨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
“就是社神,民间俗称的土地爷,掌管一方水土,庇护一地生灵安宁。凡有村落人烟处,必有祂的祠位或供奉。
黄翠萍这样在本地土生土长,又颇得乡邻善意的,香火虽少,但不该断了这份最基本的庇护。”
他摸着下巴,沉吟道: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此地的地祇本身出了问题。比如祠庙被毁、香火长期断绝,导致神力衰微,自顾不暇。
要么……就是这个黄翠萍,并不完全像我们听说的那样。她可能还藏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以至于失了地祇的眷顾。”
陆秋雨听着这玄之又玄的分析,似懂非懂,但觉得很有道理。
她学着凌皓的样子,也蹲下身,近距离观察着黄翠萍那残破不堪的魂体,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
“对了!溪溪之前提过,你不是有回溯的能力吗?能看到死者生前最后的画面?要不试试看?”
凌皓目光落在那道残魂上:
“嗯,她魂体虽然残破,但刚死不久,主要的记忆碎片应该还在,我试试看能抓到点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凝神,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点向自己的眉心,闭目凝神片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双眸深处似乎有极淡的金光流转。
他将那并拢的双指,缓缓移向黄翠萍残魂的额头虚影处,指尖并未真正接触,但一缕极其细微的灵力已然连接了过去。
“魂兮……归来……映照前尘……”
凌皓凝神静气,将自身的一缕灵觉缓缓探入那残破魂影深处,试图捕捉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记忆碎片。
起初是一片混沌与模糊的光影。
伴随着如同隔水传来的嘈杂声响。
渐渐地,画面开始凝聚,变得清晰——
他看到了一间略显陈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农村堂屋。
一双妇女的手,正将面包塞进一个背着书包,满脸不耐烦的少女手里。
这个少女,应该就是她的女儿,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眉头紧紧皱着。
她一把抓过馒头,头也不回地甩开母亲试图整理她衣领的手,嘴唇快速开合。
看口型多半是“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之类的抱怨,然后转身冲出了家门。
画面切换。
院子里,阳光稍好一些。
几个邻里妇女提着自家种的青菜萝卜过来,放在院角的石台上,拉着黄翠萍的手说着话,大概是在宽慰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这时,一个男人的身影走了进来。
凌皓的灵觉立刻集中过去。
这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身材有些干瘦,穿着一件深蓝色工装外套,长相不像是庄稼人,像是城里人。
他手里也提着一小袋东西,像是土豆或是红薯。
他凑到那几个妇女旁边,也跟着说了几句,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一旁的黄翠萍。
那眼神……让凌皓的灵觉感到一丝不舒服。
那不是纯粹的邻里关怀,里面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探究?打量?
甚至有一丝黏腻的窥伺感。
这男人似乎来得比其他邻居更频繁一些。
记忆的碎片再次流转,大多是一些日常的,重复的片段:
洗衣、做饭。
深夜听着女儿房间隐约传来的音乐声……穿插着女儿与她激烈的争吵画面,少女愤怒的脸。
生活沉重而压抑,像一幅褪了色的画。
然后——
画面陡然变得混乱、惊恐、充满了尖锐的撕裂感!
时间似乎是清晨。
一声推门声,让黄翠萍猛然惊醒!
她慌忙从床上半支起身子,看向房门的方向。
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窜了进来,并反手轻轻掩上了门!
动作带着一种不协调的僵硬感,却又快得离谱!
来人戴着深色的口罩,头上压着一顶常见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上半张脸。
穿着深色的夹克衫和牛仔裤,看起来很年轻,从略显单薄的肩膀和敏捷的动作体态判断,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谁?!”
黄翠萍惊恐地想喊,声音却因极度的恐惧堵在喉咙里,只发出一点气音。
那年轻人对房间的布局似乎很熟悉,径直朝着床的方向扑来!
目标很明确,步伐大而急促,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此刻凌皓的感知与黄翠萍的记忆几乎重叠。
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冰冷的恐惧瞬间攫取了全身。
黄翠萍下意识地想坐起来逃跑,但被子缠住了腿,极度的惊慌让她四肢发软。
就这么一眨眼的迟滞,那人已经冲到床前!
一只戴着普通劳保手套的手,握着一把蝴蝶刀,没有丝毫停顿,直直朝着黄翠萍的胸口捅来!
“呃——!”
求生的本能爆发,黄翠萍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手猛地抬起,死死抓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腕!
刀尖在距离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视角剧烈晃动,是两人在角力。
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完全不像其体型表现出的那样。
那是一种蛮横的,不顾一切的,要将刀压下的力量!
僵持只有短短两三秒。
对方见一刀被阻,另一只手也立刻上来,一起压在了握刀的手上,力量陡增!
“噗!”
是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
剧痛!
冰冷的异物感瞬间穿透了胸腔的皮肉,但被肋骨卡住了些许,没有深入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