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川市郊,一座占地十余亩的私人庄园静卧于此。园内草木葳蕤,奇花吐艳,皆是造价不菲的珍稀品种。
置身其间,绿意盎然,水榭玲珑,全然不觉身处西北干旱之地。庄园内,不时有身着黑衣的安保人员默默巡行,他们神情冷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每一处角落。
庄园外不远处的林荫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悄然停驻。车内,林耀东望着那座森严的庄园,对身旁一位眼神阴柔、气息冰冷的青年低声道:“怎么样?”
蝰蛇目光掠过远处那些黑衣保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不愧是西北豪族林家,这些保镖,看着比寻常货色强不少。”
“若是对上他们呢?”林耀东问。
蝰蛇撇了撇嘴,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在普通人眼里,他们或许算是高手。但别说是我,就是我手下那些不成器的家伙,对付他们也如碾死蚂蚁。”
林耀东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难明的光:“这里,是林芳的庄园。”
“林芳?”蝰蛇微微一愣,“不是林振南那老狐狸的?”
“那老东西深居简出多年,连我爸当年一年都未必能见他两面。”
林耀东摇头,语气转冷,“林芳是他最小的女儿,骄纵虚荣,这些年借着林家的名头,没少做见不得光的勾当。她手里攥着林氏集团百分之十三的股份……这次,就拿她开刀。”
蝰蛇恍然,再次瞥向园中那些保镖,嗤笑道:“难怪,看着气势足,根子却虚。”
“好了,你在外面等我信号。”林耀东整了整衣领,推门下车。
庄园主别墅内,正准备出门的林芳被管家孟叔拦住。听清来者姓名,这位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保养得宜的女人脸上立刻浮起毫不掩饰的厌恶:“林耀东?他来干什么?就说我不在!”
孟叔低声道:“小姐,他说知道您在家。还……还说如果您不见他,一定会后悔。”
林芳眉头紧蹙,眼中掠过一丝疑虑与不耐:“就他一个人?”
“是,司机没下车,只有他一个。”
“……让他进来。”林芳转身坐回客厅奢华的沙发,姿态优雅,眼神却冷,“我倒要看看,一个被踢出家门的丧家之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片刻后,林耀东步入客厅。他目光扫过满室奢华到近乎炫耀的装饰,最后落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林芳身上,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热情洋溢,任谁看了都觉得发自内心。
“小姑,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光彩照人。”
看着林耀东那张堆满笑的脸,林芳心头那股说不出的厌恶更浓了。她冷着脸,目光如刀:“林耀东,林家栽培你多年,你回来不过几个月,就害得林家颜面扫地,损失几十亿!族谱上早已没了你的名字,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林耀东眼底寒芒一闪而逝,脸上笑容丝毫未减:“小姑这话说得……当年我爷爷好歹抚养了你们十几年,我爸更是为林氏立下过汗马功劳。这份情义,您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林芳嗤笑一声,摆了摆戴着钻戒的手:“三叔当年的确对我们有恩,可这些年来,林家给了你们父子多少?林建明从集团里捞了多少好处,你心里没数吗?那点旧情,早就还清了!别跟我套近乎,直说吧,今天来是缺钱了,还是又惹了什么麻烦,想让我帮你擦屁股?”
林耀东嘿嘿一笑,上前两步,直接坐在林芳的对面,目光直直看向林芳:“小姑误会了,我不缺钱。今天来,只有一件事——我想要您手里那百分之十三的林氏集团股份。”
林芳脸色骤变,豁然坐直身体,死死盯住林耀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林耀东,你没发烧吧?要我手里的股份?你以为你是谁?”
林耀东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我?不就是你们林氏集团召之即来、用完就丢的背锅侠么?赚钱时用我,出了事便一脚踢开,这戏码,你们演得可真熟。”
这话像一根毒刺,精准扎进林芳最不愿被触及的隐痛。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尖发颤,厉声喝道:“滚!我这里不欢迎你!”
林耀东脸上残存的笑意彻底消失,目光寒如深潭:“怎么,说到痛处了?我爷爷当年含辛茹苦,养大了你们兄妹几个;我父亲更是为你们林家当牛做马几十年,最后连命都搭了进去!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死,你难道也不知道?既然你们林家先做绝了,就别怪我今日不讲情面!”
“你……”林芳气结,心底却一阵发虚。林建明的死因,她再清楚不过——林建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侄儿林浩宇出气,最终事情败露,林建明被迫推出去的替罪羊。
“我什么?”
林耀东步步紧逼,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刀,“我爸为你们林家顶了罪,丢了命!他走之前,你们是怎么红口白牙答应会照顾我们母子的?结果呢?”
林芳强撑气势,色厉内荏地反驳:“我们是答应过!可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转基因蔬菜、勾兑假酒……把林氏搞得乌烟瘴气,名声扫地!林家没把你送进监狱,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
“我干的?”林耀东嗤笑一声,眼神讥诮,“证据呢?那几个月,我给林家赚的利润是实打实的吧?出了事,倒全成了我的罪过?”
“林耀东!”林芳不想再纠缠旧账,豁然起身,指着门口,“看在那点可怜的血缘份上,你今天如果只是来说这些陈年烂谷子,马上给我离开!我还有事!”
林耀东不慌不忙,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随手丢在光可鉴人的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芳被他这动作弄得一怔,心头莫名一紧:“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林耀东好整以暇地重新坐下,目光如冷电般射向林芳,“林氏集团表面风光,内里什么状况,小姑你比谁都清楚吧?要不是老爷子那点余威撑着,这艘破船早沉了!至于你私下做的那些‘好事’……”他下颌朝文件夹一点,“真以为天衣无缝?看看吧,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
林芳脸色由青转白,握着沙发扶手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心头涌起强烈的悔意——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想办法把这个祸害彻底摁死!她强压着翻腾的怒火与骤然升起的恐慌,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份沉重的文件夹。
只翻看了几分钟,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文件夹里,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她这些年来处心积虑掩盖的黑色交易、非法勾当的证据,有些细节甚至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些东西一旦泄露出去,即便父亲林振南尚在,也绝无可能保住她,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将是唯一结局。
“你……你是怎么弄到这些的?”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
看到林芳彻底失态,林耀东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小姑,常言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氏这棵大树,外表看着枝繁叶茂,内里早就被蛀空了。念在往日你待我还算不错的份上,我今天才过来,是想跟你好好‘商量’。”
“商量?”
林芳惨笑,她太了解这个侄子了。转基因事件中他能全身而退,几个相关人却离奇出事,连亲叔叔林建辉都折了进去,其手段之狠辣果决,令人胆寒。跟他“商量”,无异与虎谋皮。“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林耀东身体前倾,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林家这艘破船,沉没是迟早的事。在小姑手里这点股份变成废纸之前,不如转给我。放心,我不白拿,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亿?”林芳像是听到了荒谬绝伦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林耀东,你疯了吧!我手里的股份再少,按现在的市值也值二十亿!两亿?你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吗?”
“小姑,”林耀东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怜悯,更像是一种冷酷的嘲讽,“你身上背着多少事,自己没数吗?换做是我,早就拿着钱远走高飞了。我记得你在瑞士、加勒比海那边,有几处很不错的庄园吧?林氏集团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你比谁都清楚。这些东西一旦爆出来,别说二十亿,就算价值两百亿的股份,对你又有什么意义?牢房里,恐怕花不出去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林芳浑身发冷,却仍想做最后的挣扎。
“威胁?”林耀东轻笑,“小姑是我的长辈,我哪敢。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帮你分析利害。老话说得好,见好就收。小姑你这些年攒下的家底,几百亿总是有的吧?几辈子都挥霍不完,何必为了这点迟早要贬值的股份,把自己后半生搭进去?”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芳。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沙发里,眼神空洞地死盯着林耀东。她知道自己这些年不干净,却没想到林耀东掌握得如此详尽,简直比她自己记得还清楚!这已不是威胁,而是赤裸裸的绝杀。如果真把他逼急了,鱼死网破,明天进去的恐怕就是自己。
“这事……我得想想。”她试图争取一点时间。
“没什么可想的。”林耀东断然拒绝,又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早已拟好的股权转让协议,轻轻放在那份“黑料”文件夹旁边,“合同我已经准备好了。小姑可以放心,在你妥善处理好这边的手尾、安全离开之前,我保证这些东西不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林芳看着那两份并排摆放的文件,一份是她的罪证和绞索,一份是她不得不签的股权转让协议。
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包裹了她。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变得无比陌生和可怕的侄子,涩声问道:“耀东……你费尽心机,到底想要什么?”
林耀东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近乎偏执的锐芒:“不干什么。我只是想拿回我们父子应得的东西,顺便……不想眼睁睁看着林氏集团就这么烂掉、垮掉。小姑放心,股份到了我手里,我会让林氏走得更远。毕竟,它以后……姓什么还不一定呢。”
林芳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疲惫与认命。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你真是个疯子……”她喃喃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记住你今天答应我的话。”
“当然。”林耀东笑容重现,仿佛刚才的刀光剑影从未发生,“那么,小姑,请吧。”
他优雅地将签字笔递了过去,如同一位请舞伴共舞的绅士。窗外,阳光依旧明媚,照耀着庄园里名贵的花草,却丝毫温暖不了客厅内这场冰冷交易达成后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