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再看看黑子，想告诉他当年答应过的那顿酒还没喝。
想告诉他别害怕……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地上，连眨眼都变得奢侈。
黑子的眼睛，还在望着他，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丝释然，还有一丝……愧疚？
吴邪突然想起，刚才阵法爆发时，黑子是为了保护同事，才硬生生扛了，阵法的核心一击。
原来从那时起，这蚀骨的阴毒，就已经缠上了他。
自己刚才渡过去的那点灵力，不过是杯水车薪。
“对不起……黑子……”吴邪在心里默念，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
他救了那么多人，却没能护住，自己最好的兄弟。
那些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同仁，此刻正围在黑子身边，试图用灵力，压制那片黑色。
可一切都是徒劳，黑子身上的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胸口，连呼吸现在，都变得微不可闻。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吴邪仿佛看到黑子对着他笑了笑，像他们刚认识时那样，露出一口白牙，带着点傻气。
然后，那抹笑容随着黑子垂下的头颅，彻底消失在浓稠的血色里。
他终究还是……没能留住最后一个。
这念头像根冰锥，狠狠扎进吴邪涣散的意识里。
让他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尝到了比内丹碎裂，更痛的滋味。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吞噬了吴邪的意识。
他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四周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墨色。
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混沌中，一丝微弱的光晕，忽然亮起，那熟悉的轮廓，缓缓浮现——是爷爷。
爷爷的面容，依旧是记忆中那般慈祥，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沉淀。
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可那双浑浊却深邃的眼睛里，分明盛满了，难以言说的关切。
“孩子，”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在神识深处响起。
带着穿透黑暗的力量，“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这些年，你扛着太多，本不该属于你的重担，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爷爷都看在眼里。”
话音顿了顿，爷爷的语气，添了几分凝重：“可你要明白，这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有些事是天命不可违啊。”
“你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吴邪下意识地凝神内视。
只见自己的魂魄，像是被狂风撕扯过的破布，处处是裂痕。
原本该流转着生机的脉络，早已黯淡无光，每一寸都透着，残破不堪的颓败。
“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爷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
“若是执意，要为那兄弟逆天改命，怕是会落得个，生死道消的下场。”
“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孩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黑暗中，吴邪的意识猛地一震，黑子的脸庞，瞬间在脑海中炸开。
那个在古墓里，替他挡过毒箭的背影，是那个在荒漠里，分给他最后一口水的笑容。
是那个无数次，在生死关头喊着“大哥，快走”的声音。
那些风风雨雨里的扶持，那些刀光剑影中的并肩，早已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缠在了一起。
“爷爷！”他像是在冰水里，呛了一口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黑子是我过命的兄弟！我们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一起在鬼门关前喝过酒，这份情比山重，比命贵！”
他的神识在剧烈颤抖，却依旧字字清晰。
“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若能用它换黑子一丝生机，值了！”
“哪怕真的要魂飞魄散，我吴邪也绝不后悔！求爷爷成全！”
爷爷望着他眼底，燃烧的火焰，沉默了许久。
那团光晕忽明忽暗，映得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良久，他才缓缓颔首，一声长叹里藏着无奈，也藏着一丝欣慰。
“罢了，罢了。你这孩子，性子倒是随了我，重情重义到了骨子里。”
“既然你这般执拗，爷爷便遂了你的意。只是这后果……”
“孙儿明白！”吴邪不等爷爷说完，便用力点头。
神识里的坚定如磐石般，不可动摇，没有半分迟疑，更没有一丝后悔。
爷爷看着他决绝的模样，终是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忽然腾起一团，温润的白光。
那光芒起初，只是米粒大小，渐渐化作拳头般的光晕。
里面流淌着，沛然的生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气息。
那是道仙境，才有的灵力，纯净得如同初升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