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意识,在一点点模糊。
但残存的意念里,却没有半分悔意,至少,他保住了那个陪他,从尸山血海里面,爬出来的兄弟。
黑暗成了唯一的底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所有方向,都揉成一片混沌。
吴邪的神灵体,轻飘飘的,像一缕没有重量的烟,在这片虚无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试着迈开脚步,却感觉不到地面的存在,每一次抬脚,都像是踩在虚空里。
只有耳边呼啸而过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提醒着他还“存在”着。
他伸出手,指尖穿过的只有浓稠的黑暗,连自己的轮廓都看不清。
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给同化,消融。
出口在哪里?这个念头在神识里,反复盘旋,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四周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只有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一点点啃噬着,他仅存的意识。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没有星辰,没有方向的旷野里打转。
每一步都踏在茫然之上,不知道要走向何方,也不知道这样的游荡,何时才是尽头。
偶尔,神识深处会闪过,黑子苏醒的画面。
那点微弱的暖意,刚要升腾,就被更汹涌的黑暗吞没。
他只能凭着,一丝本能往前走,仿佛只要不停下来。
总能在这片死寂里,撞开一道,哪怕只有缝隙的光。
吴邪比谁都清楚,此刻困住他的不仅是,眼前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更是深植于,意识深处的无形枷锁。
倘若他自己,迈不出这道坎,恐怕就会永远沉沦在,这片混沌里。
再也听不到,现实世界的声响。
他这半生闯过无数险境,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执拗,早已刻进了骨血。
“认命”这两个字,从来就不在他的人生字典里。
四肢像灌了铅似的沉,每挪动一步都牵扯着,浑身酸痛的筋骨。
冷汗顺着额角,滑进衣领,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可他不敢停,哪怕脚下的路,模糊不清,哪怕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也只能咬着牙往前挪。
他太清楚了,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停滞就意味着被同化。
意味着永远失去,回到那些亲人身边的机会。
黑暗像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他的意志,一点点磨碎。
有那么一瞬间,疲惫几乎要将他拖垮,脑海里甚至闪过“就这样算了”的念头。
可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刹那,那些熟悉的面孔,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想起黑子,咋咋呼呼的笑脸,每次遇险时,总会拍着他的肩膀说“大哥罩你”。”
想起父母,在老宅门口,翘首以盼的身影。
桌上永远留着,他爱吃的那碗热汤面。
想起宗罗老爷子,那个总爱板着脸,却会偷偷塞给他,珍藏的古物拓片的老头。
前一段时间,时还念叨着,要教他辨认,青铜器上的铭文。
还有蓝云溪,那双清澈的眼睛,笑起来时像含着星光。
以及蓝老爷子沉稳的叮嘱,总在关键时刻,点醒他别冲动……
这些面孔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却像一盏盏,提在手里的灯笼,驱散了心头,蔓延的寒意。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感让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
他不能倒下,绝不能让那些,等着他的人失望。
原来人在绝境里,最强大的支撑,从来不是外界的援助,而是心底那点,不肯熄灭的执念。
吴邪深吸一口气,任凭胸腔里的钝痛翻涌,脚步却比刚才更稳了些。
他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路要走,也不知道这无边的黑暗,何时才是尽头。
但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还在往前走,就有挣脱束缚的可能。
只要还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就有回到,那些人身边的希望。
活下去,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在他荒芜的意识里,破土而出。
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化作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佝偻着背,像一头在荒原上,独行的狼,用最后的意志,对抗着袭来的疲惫与绝望。
一步,又一步,在死寂的黑暗里,踩出属于自己的声响。
每一步都沉重如铅,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要活着出去,活着回到那个有光,有人等他的世界里去。
吴邪的意识,像是被人劈成了两半,脑海深处竟浮现出,两个小小的身影,正进行着一场,近乎惨烈的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