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混沌里,失去了意义,吴邪不知道自己,又走了多久。
只觉得每一秒,都像在烧红的铁板上爬行。
意识反复在清醒,与模糊间拉扯,好几次眼前发黑。
身体晃得,像狂风里的野草,全凭一股“不能倒”的狠劲,才勉强稳住。
耳边的海螺声,越来越响了,不再是若有若无的嗡鸣。
而是像有人捧着海螺,在他耳边吹奏,清越的调子,裹着水汽,一下下敲打着他的耳膜。
海浪拍礁石的声音,也愈发真切,甚至能想象出,白浪卷着碎光,撞在岩壁上的模样。
那是活的声音,是带着世界温度的声音。
他终于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可这点疼,在极致的疲惫面前,已经轻得像羽毛。
吴邪喘着粗气,看着眼前依旧浓黑的混沌,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就热了。
他伸出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的地面。
那地面像磨砂纸一样粗糙,掌心的伤口,被磨得更疼了。
血珠渗出来,在黑暗里晕开,一小片温热。
但他没停,就这么用膝盖,和手肘撑着身体,一点点往前爬。
膝盖磨破了,布料和血肉粘在一起,每动一下,都像扯着筋在疼。
手肘被碎石,划开一道道口子,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地上。
洇出一串,断断续续的痕迹,手指早已麻木,却还是本能地蜷缩着。
抠住地面往前挪,指甲缝里嵌满了,黑色的碎屑,疼得钻心。
可那海螺声就在前头,像在给他引路。
爬着爬着,他忽然觉得眼前,似乎亮了一下。
不是幻觉,他猛地抬起头,借着那点微弱的意识聚焦。
——只见前方的黑暗里,竟裂开了一道细缝。
缝里透出一道光,不是刺眼的亮,而是像清晨,透过云层的第一缕曦光。
柔和,却带着劈开混沌的力量,像最柔软也最坚韧的彩带,在眼前轻轻晃动。
吴邪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呐喊。
那声音混杂着,血沫和喘息,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朝着那道光,拼了命地往前爬,指甲断裂的刺痛,关节错位的钝痛。
全身皮肤,被磨烂的灼痛……所有的痛感,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燃料,推着他往那道光里冲。
“破——!”
随着这声几乎撕裂喉咙的呐喊,他感觉身体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那屏障像薄冰般,碎裂开来,眼前的缝隙,瞬间炸开成一片耀眼的光!
混沌世界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耳边的海螺声,和海浪声轰然放大。
裹着清新的空气,灌进他的口鼻。
吴邪眼前猛地一亮,所有的疲惫,和疼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又骤然抽离。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光亮那头的景象,只觉得身体一轻,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像片被风托着的叶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但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模糊地感觉到,有温暖的东西接住了他。
三天后的清晨,阳光透过,鲛人岛密室的琉璃窗,在水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吴邪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蝶翼拂过水面,缓缓睁开了眼。
刚醒来时,他还有些恍惚,混沌中的黑暗感,似乎还残留在意识里。
直到鼻尖萦绕的淡淡海腥味,和耳边清晰的海螺声涌入,才猛地回过神——他真的出来了。
“醒了!这小子醒了!”惊蛰小队的队员,第一个发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转身就往外跑着去报信。
吴邪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还有些酸软。
却再没有了,那种被黑暗拖拽的沉重。
更让他意外的是,体内的气息,竟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运转间隐隐有种圆融之感,《道圣
境》的初期境界,不知何时已悄然,稳固在了中期。
他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那场在混沌中的挣扎。
竟是以极致的意志为引,硬生生冲破了,修行的桎梏。
这时,宗罗老爷子带着众人,快步走了进来。
老人原本紧绷的脸,瞬间松了下来。
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快步走到床边。
伸出手想碰他,又怕弄疼了似的缩了缩,最后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可算醒了!”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先红了眼眶。
从吴邪为救同伴陷入昏迷,到神识被困混沌,再到冒险闯鲛人岛求救,这十一天里,每一天都像在刀尖上走。
谁都知道,能从那样的绝境里挣脱,靠的从来不是运气,而是他骨子里那股,宁折不弯的韧劲。
从救助同伴时的舍命相护,到黑暗中八天挣扎,三天昏睡里,始终未散的求生意志。
这份心性,早已超越了“坚韧”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