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船破开晨雾,朝着烟波浩渺中的鲛人岛疾驰。
宗老爷子站在船头,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岛屿轮廓,眉头紧锁。
他太清楚鲛人岛的规矩了,那些隐世的老前辈们,守护着水木灵力的本源,从不轻易,为外人动用“意识引导”之术。
但吴邪不一样,这孩子为了救兄弟敢豁出命。
为了护着灵异局的众人,甘愿以身犯险,那份重情重义的性子,像极了当年,守龙脉的老伙计们。
登岛时,早有鲛人使者等候在岸边。
为首的老者,看了眼担架上的吴邪,又看了看宗老爷子,轻叹一声。
“罢了,这孩子的魂魄在‘混沌阈’里快撑不住了,再晚一步,灵识就要散了。”
他没多问缘由,直接引着众人,往岛中心的密室走去。
那是一间被千年珊瑚环绕的石室,中央是一张由月光石,打造的水床。
床面荡漾着,柔和的蓝光,隐约可见丝丝缕缕的水汽,在空气中流转。
当吴邪被安置在水床上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嘴里开始反复念叨“好黑”“走不动了”。
鲛人老前辈,伸出布满褶皱的手,轻轻按在他的眉心。
闭目凝神片刻后,对宗罗老爷子说:“他的灵识被困在‘无明障’里了。”
“外界的力量,只能帮他撕开一道缝,能不能走出来,终究还得靠他自己。”
说罢,老前辈取出一枚莹白的海螺,放在水床旁。
海螺里缓缓流淌出,清越的鸣响。
伴随着石室顶端,滴落的水声,在空气中交织成,奇特的韵律。
蓝光从水床上,蔓延开来,缠绕上吴邪的手腕,像无数双温柔的手,试图将他从黑暗中,轻轻托起。
宗老爷子站在石室门口,看着蓝光中吴邪微微颤动的睫毛,在心里默念:“小子,挺住啊。”
“外面这么多人等着,你可不能就这么栽了……”
吴邪陷在无边无际的混沌里,脚下像是踩着棉花,每一步都虚浮得发飘。
意识早已被疲惫,啃噬得所剩无几,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停下”。
可他还是机械地往前挪,仿佛身体里有个,不受控制的发条,固执地驱动着,这具濒临散架的躯壳。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眼皮重得像黏了铅。
喉咙干得冒火,连喉咙里挤出的鼓劲声,都微弱得像蚊子哼。
“……不能停……再走一步……”声音散在黑暗里,连一丝回响,都掀不起来。
好几次脚下踉跄,膝盖重重磕在,看不见的地面上。
疼得他倒抽冷气,却还是凭着最后一点本能,撑着爬起来。
掌心被磨破了皮,渗出血珠,在混沌中晕开一小片温热,又很快被寒意吞噬。
就在他感觉双腿,即将彻底失去知觉,连抬起脚趾的力气,都快耗尽时。
一阵极细微的声响,突然钻进耳朵。
那声音很轻,像海螺被海水漫过的嗡鸣,若有若无,带着点潮湿的水汽。
吴邪猛地顿住脚步,心脏在胸腔里漏跳了一拍。
是幻觉吗?
黑暗里的绝望,太擅长编织假象了,前几次他还听过黑子的吆喝,父母的呼唤。
可一回头,只有更深的黑。
他咬了咬下唇,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可那股疲惫,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拖进,更深的沉沦。
就在这时,那嗡鸣声,又响起来了。
这一次更清晰些,还夹杂着另一种声音,哗啦,哗啦,像是海浪卷着碎玉,一下下拍在礁石上。
带着咸腥的气息,顺着混沌的缝隙钻进来。
吴邪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抬起手,狠狠咬破了舌尖!
尖锐的痛感,像电流般窜过神经,混沌的意识,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
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没错!
是海螺的嗡鸣,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
那声音不是来自记忆,不是幻觉,而是带着鲜活的生命力。
从黑暗的前方传来,像一道劈开迷雾的光!
“是……是海螺声!”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积压在心底的绝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冲垮了大半。
眼眶猛地一热,连带着四肢,都仿佛重新注入了力气。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虽然眼前还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可那片黑暗里。
仿佛已经有了轮廓,那是海岸的方向,是有光,有活气的地方。
是能把他从这该死的混沌里,拽出去的希望!
“走!”他低吼一声,这一次,脚步不再踉跄。
尽管身体依旧沉重如铅,可每一步都踩得无比坚定。
朝着那越来越清晰的海浪声,朝着那带着咸腥味的生机,拼尽全力地奔走着。